躲在地底的狸力终究照旧忍受不住道真僧人竹笛吹出的带着佛力的笛音。
它在地下发出疼痛的低吠着,一阵拱动,倏然钻出。
地壳破裂,飞在天空中的水泥散块让道真僧人想起了摆在菜摊上卖的新做出的豆腐。
他低眉不去看狸力,专心吹奏。
笛音像是一条条无形地锁链,牢牢锁住了刚刚从地里钻出的狸力。
狸力挣扎着,却无力挣脱。
随着笛曲节奏的愈渐急促,那些无形地锁链也像是在不停地锁紧,束缚在其中的狸力徐徐地失去了生气。
另一边,另一只被道虎死死咬住脖子血管的狸力也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了昏厥,离死亡也仅有一步之遥,只是时间问题。
道虎松开早已麻木的牙齿,整个身体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他眉头努力地向内蹙紧,可以看出摔地很痛,但他已经连做出痛苦心情的力气都没有了。
道真僧人放下嘴边吹奏的竹笛,朝道虎苦笑说道:“我也只剩下最后一点力量了,再过不了多久,等我的力量彻底用尽,校园的掩护罩消失,那些幽鬼涌进来,就该是我们所有人的死期了。”
道虎的脑袋是朝着学院外的偏向倾斜着的,他突然震惊地直勾勾望着前方。
不知道憋了多久,这只老虎精终于攒够力气,张开松动的牙齿,用含混不清地哑涩嗓音说道:“那些幽鬼在淘汰。”
道真僧人愕然转身,发现果真掩护罩外的幽魂已经淘汰了泰半,而剩下的那些,随着它们已经不停攻击掩护罩的举动,很快也将消失殆尽。
“看来他们堵住封印了呢。”道真僧人这样喃喃说道。
……
……
从黑袍男人脱手到死亡,仅仅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青霞子甚至来不及脱手,或者说他可能来得及脱手,但是内心里已经放弃了援救黑袍男人,因为他知道无济于事,也知道黑袍男人在听到北邙派命运的那一刻就已经萌生死志。
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青霞子的心情很平静,平静就像一滩毫无波涛的死水,平静的很不自然。
他望着江风寒拔出插在黑袍男人身上的长剑,望着黑袍男人后仰倒地,望着因为黑袍男人倒地而飞扬起的漫天灰尘。
“接下来……该我们了么?”青霞子这样问道。
他注视着江风寒的眼睛,试图从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惜他依旧失败了,一无所获。
恰似从面对江风寒开始,他所有的一切企图,都以失败告终,是因为眼前这人的名字叫做江风寒么?
他两天前碰见道真僧人,认为强大就是道真僧人体现的那样,一脚就可以慑服自己全派上下。
今夜他看见江风寒,才明白原来强大还可以体现成这样,不用亲自动手,只是动动口,一句话的事情,就可以覆灭一个巍然大派。
“做了,就应该有蒙受结果的勇气。”江风寒看着青霞子,心情同样平静。
看到江风寒这种心情,青霞子突然发狂似地呵呵高声笑道:“看看你这种心情!你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怎么能够明白我们这种困守孤山的人的心酸?”
他朝着周围猛地一挥手,身体三百六十度地转了一圈,高声吼道:“看看这里,何等的偏僻!岂论白昼晚上,你喊一嗓子,一定会听见回音。”
“你们昆仑天宫执掌天下修仙道统,富有天下,奇珍异宝,法诀密典,应有尽有。对于你们来说,荣华富贵,只要想要,挥之即来,招手便有,又怎么能够理解我们这些小门小派里的痛苦凄凉?”
“当年天师道留给我们的功法从一开始就是残缺不全的,我五年前就已经有了如今的修为,可是五年来我没有寸进,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计划让我们青城派的人真正修成神仙。都说修仙者、修仙者,可是我们青城派在你们这些高门大派眼中就只是一个看墓守坟的。”
“天师道的人不外百余年,就忍受不了这种孤苦寥寂,搬去龙虎山,而我们这一脉却要以一个守坟人的身份一直守着这里,哪里都不能去。两千年了,凭什么我们还要守在这里,而且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还要像一个活死人一样守在这里?我不甘,更不愿!”
青霞子险些是咆哮着说道。
江风寒摇头说道:“既然你满腹怨愤,为何不给我们昆仑天宫修书一封,说明原委?”
青霞子痴痴笑道:“给你们修书?等你们派人来像踏灭北邙派一样踏灭我们么?我算是早都看清楚了,你们这些名门大派,基础就没把我们青城派当成是一路人。在你们眼里,我们活该待在这种穷乡僻壤、灵气匮乏的山沟沟里做一个不需要有自己思想的守墓人。”
江风寒说道:“你们如果早早明言不想在担负这份责任,那我们昆仑天宫作为正道魁首,责无旁贷,自然会来顶上的。”
青霞子冷笑道:“江风寒,都到现在了,你还把我看成呆子蒙骗么?”
江风寒抬起手,露出那枚桃符,说道:“如果不是早已经在准备接手这座山,研究透了当年五岳丈人和张天师的封印手法,我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重新加固了封印?”
青霞子闻言终于愣住了,他呆呆地望着江风寒,眼中露出震惊悲凉的神色。
“怎么会是这样?这不会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青霞子低着头重复喃喃念道。
念了一会儿,青霞子猛地抬起头,突然问道:“我会有什么结局?”
看到黑袍男人的结局,他对于死亡越发恐惧。
生死面前有大恐怖,他不想去死,他不敢去死。
凭据原理来说,这时候他应该奋起反抗,因为无论怎么看昆仑天宫都是不会饶过他的。
可是他想起江风寒适才那一剑和江风寒流传在世间的偌台甫头,又生不出反抗的勇气。
于是,这才有了他适才半真半假、歇斯底里地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