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恻隐

　　“随着我的人都知道，我向来不喜欢仗势欺人。做什么事都要脚踏实地，勤恳忠厚，这我才喜欢。我最讨厌的，就是空口白牙，望风捕影，几多事情都坏在这样的凭空推测和谣言下。”

　　方采薇看了那婆子一眼，她何尝不知这婆子的心思，她也知道温氏对自己简直是满怀敌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妯娌俩还真要过过招。然而就算是真到了妯娌相斗的那一天，她方采薇也决不会通过这种陷害别人的手段去攻击温氏，这种宅斗的段数太低，太鄙俚，她可是穿越过来的白骨精，怎能允许自己的宅斗史上泛起这种丢人现眼的污点。

　　婆子听明白了她的话，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今天是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心中有气，面上却半点不敢体现出来，只得唯唯诺诺退在一边，只听方采薇问那小丫头道：“你到园子里做什么？”

　　“回……回大奶奶的话，奴婢……奴婢那天陪着二奶奶来逛园子，看见……看见这里野菜肥大，原本……原本奴婢也不敢打主意的，只是……只是听说这园子要交给大奶奶重新打理计划，奴婢想着，万一……万一大奶奶很快动手，这些野菜被挖了也是浪费，怪可惜，奴婢……奴婢外面爹娘和弟弟饭都吃不饱，所以……所以今日就悄悄进来，想着挖些野菜，等晚上弟弟过来时交给他带回去给爹娘。”

　　方采薇纳闷道：“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你们家就过成这样？”

　　那婆子似乎又看见时机，连忙插嘴道：“就是，京城哪有这样穷人家？定是这蹄子撒谎。”

　　方采薇没好气看她一眼：“我没问你。”

　　婆子再次退下，却见小丫头双眼噙泪道：“我们家原是逃惆怅来的，其时逃得急，家里什么工具都没带来，全都被水淹了，爹娘想着回去也没处讨生活，就在城南贫民区住下来。谁知今年爹爹在一户人家做长工，让落下来的檩子砸断了腿，虽然命保住了，却再也干不了活，靠着母亲浆洗，也养不活一家人，幸亏前几个月，有个邻居看我们艰难，就托一小我私家牙子带着我，这才来了府里，被分在二奶奶院中。奴婢弟弟小，每天在外面也没什么事做，所以经常来这儿，他不敢进门，我也不敢出去，姐弟两个经常隔着门说两句话，我……这才想挖了野菜交给他……”

　　“这样啊，也是可怜。那你就继续在这里挖吧，奶奶我准了。”

　　小丫头猛然抬头，眼中泪光盈盈，然后忽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谢谢奶奶，谢谢奶奶，奴婢谢谢大奶奶。”

　　说完站起身，拐着筐去到先前就看好的一大丛野菜边，开挖前还扭转头看了方采薇一眼，见她没说话也没阻止，只是托着下巴笑眯眯看着，这才蹲下身去，忐忑不安地将那从野菜挖起放到筐里。

　　“这小蹄子真是个没眼色的，论理奶奶开恩，她就该躲远远儿的，也省得碍奶奶的眼，竟是在前面就开挖了，二奶奶院中的人就没教教她规则？”

　　碧丝看着那挖的起劲的小丫头，喃喃诉苦着，却听方采薇淡淡道：“你看她的行动就知道了，那丛野菜肯定是她先前看中的，婆子和她或许也是在那里起的争执。所以这会儿我同意了，她舍不得那些野菜，才又折了回去。我反而觉着恰是如此，才显得她可信，这么瘦瘦弱弱一个小丫头，二奶奶院中的人自然是不在意的，会教她什么规则？如果教了她，只怕她连这园子也不敢进。”

　　“她刚刚也说了，原本不敢进的，是听说奶奶要规整园子，这才斗胆进来。”绿枝在旁边帮腔，却听方采薇笑道：“所以说了，这肯定是有个缘由，她说她爹娘弟弟吃不饱，我倒是信的，不是如此，她一个小丫头敢冒险进园子偷挖野菜？”

　　“奶奶，这俗语说得好，害人之心不行有，防人之心不行无啊。”碧丝认真提醒了一句，却见方采薇笑道：“不错，我的碧丝终于生长起来了，不是奶奶死后那个在外面被人欺负的小丫头，竟然能想的这样深远。”

　　碧丝一时间也听不出这是夸奖照旧贬低，这丫头有个利益，就是乐观，有时候更是盲目乐观，听不出来？那我就当夸奖好了。

　　因笑得见牙不见眼，方采薇不理她，只是淡淡看着不远处那个小丫头，碧丝都明白原理她怎会不懂？刚刚那些话在了解小丫头来历的同时，其实也是在考察，如今倒是信了对方八分。究竟温氏要往她身边安插人的话，不会用这种措施，怎么知道就会被人碰上呢？万一碰上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岂不是白费了心机？而且自己今儿是临时起意来逛园子，就算有耳报神去告诉温氏，现派了这小丫头来也赶不及啊，再则，温氏和自己接触不多，还不知道自己为人，用这种措施，万一激怒自己，将小丫头打一顿撵出去呢？岂不功亏一篑？方采薇很清楚地记得：自己这个前身的脾气貌似不怎么好。

　　正想着，就见小丫头终于直起身，她便招手叫道：“你过来。”

　　“大奶奶另有什么付托？”小丫头先前许是和她说过话，觉着这大奶奶也不像后院中人说的那么可怕，所以这会儿心情行动自然多了。

　　“方采薇坐在大石头上，看着小丫头筐里野菜，好奇问道：“这些都是什么菜？真的能吃吗？”

　　“能啊，奶奶您看，这是灰灰菜，拿水烫一下就可以吃的；这是婆婆丁，凉拌可以生吃，拿水烫一下，做粥也行；这是车前草……“

　　小丫头如数家珍，显然对这些野菜极为熟悉，说完了一抬头，见方采薇目不转睛看着她的手，她低头看一下，就有些欠美意思，小声说道：“奶奶，奴婢……奴婢从前在家里，帮着爹娘上山下水，这手……这手都粗了，没法子和府里姐姐们比，如今也只能干些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