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试牛刀

　　大酒楼前的这条大街，今天比过年前的集市日子还要热闹，连高高坐在酒店二楼的贵客们，都纷纷挪动了座位，挤到窗边来看。

　　但是，他们的位置虽然优越，究竟离芳杏堂女学徒的位置太远，只听到下面一阵阵“哇！哇！”的叫声，却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挠得心里怪痒痒的，倘若不是看到周围另有许多人挤不到圈子里，踮着脚拼命看也看不到什么，又有人爬在旁边树上、屋顶上看的话，早就下去看个清楚了。

　　过了一会儿，就有个机敏的酒楼伙计奔了上来，双手合得紧紧的，等其他人凑近了，才摊开双手给他们看。

　　“哇！哇！”等他们看清楚了以后，连这些见多识广的客商大户，也都纷纷发出惊叹——伙计手中薄薄两片不知道是什么药材，竟然被切得薄如蝉翼，不！应该说是比蝉翼更薄、更透，若不是上面还带着一点药材的淡黄，他们就算瞪大了眼睛看，都看不出伙计手里另有工具存在！

　　“芳杏堂？没听到过，不外，能切出这样两片，也算难得了。”酒楼中一父老笑道，那伙计却不凑趣，眉飞色舞道：“芳杏堂的女徒，可不是就切了这两片，是一次就切出了两百片，片片如此！”

　　“啊？”这下连那老者也动容道：“这份刀工，可是难得——听闻青州城有灯影鱼脍，片片薄如纸张，可在背后照见灯影，没想到这小小的双河县竟有能比肩的手艺，比听说更胜——她花了几多时间切出来的？”

　　“几多时间？”伙计吐舌道：“您老不知道，她那刀就那么一动呀，小的们还没来得及叫数，已经切完，两百片不多不少，不到一个呼吸！”

　　“啊！”老者手中酒杯一个不稳，溅出数滴，沾染了旁人衣衫，不外此时，没有人再盘算此事，有人道：“那把她叫上来看看。”

　　伙计领命而去，纷歧会儿又急遽而回，道：“现在已经无人敢与她比力炮制，正在比力辨识药材。”

　　“辨药？好哇，”酒楼里一客说道：“我这里有两束……恩，让她帮我认一下，要是她认得出来，道得出子丑，我就书信一封，荐她去州城逢春堂。”其他人也都频频颔首：“就算认不出，以她适才那份刀工，就不怕逢春堂不收，一辈子屈在这个县城，也是可惜。”

　　他们正议论间，突然听到下面又是一阵大哗然，酒楼上众人不知出了什么事，个个面面相觑。

　　照旧适才那个伙计脚快，已经飞驰下楼去探询了，过了一会儿上来，满脸不敢置信的神色，众人再三问了，才说出原委。

　　刚刚，金函堂拿出几匣药材，华林一一辨认出来，不光能分辨出是什么药材，放在手里掂量一下，连年份、产地甚至当年雨水几多都说得不差，金函堂一干人已经面无人色，等到倒数第二匣的时候，里面是一支通体碧蓝的药草，从花到根，蓝汪汪的甚是悦目，街上众人连芳杏堂的几人都从来没看到过，芳杏堂的主人一看，心里一跳：“金函堂果真资本雄厚，备货富足，双河县一家分店，竟然连这工具都有！”

　　他积祖经营药铺多年，也只是偶尔听祖辈说过，此物只生长在阳州一座高山之上，背阴之处，自己剧毒无比，周围常有毒蛇毒虫伴生，三年才长一片叶子，若不到年份，只是毒药，但是等到三十年整，掘取出来，即是一味产科圣药，不管女人怎样难产，只消将整棵煎汤送下，不用一刻，保证母子平安。可是双河县一个边陲小县，纵然有这药，也没有哪家用得起，应该就是金函堂镇店之物，他也是今日刚刚睹得此物真面目，却没想到华林一看，拢手道：“假一抹蓝。”竟然连手都不去摸一下。

　　金函堂众人还来不及反映，旁边一人先嚷起来：“赝品？不行能吧！你不会看错了吧！金函堂，金字招牌啊，怎么可能会有假药呢！”

　　芳杏堂主人一看，认得是城里另外一家药铺主人，心里突然雪亮明白，不管是真是假，他决不会让此番比试善罢甘休，也是，金函堂虽然财局势大，双河县一群当地药铺也是苦金久矣，他们不像芳杏堂一样离金函堂这么近，可是金函堂把当地有数的几家大户的生意都做了，能剩到他们手里的生意也就都好得有限了，眼下看到有斗倒金函堂的时机，他们……应该全都加入了吧。

　　“这真是阳州一抹蓝，”金函堂被这么一叫，只能硬着头皮分辨：“看起来质感如纸花，但是一抹蓝经过干制以后……”

　　“确实会如纸花，”华林竟也颔首道：“这也是阳州一抹蓝的主要特点，但是，我说的假，不是说它不是一抹蓝。”

　　“哦？”众人都惊讶了，金函堂几个最有经验的伙计再一看匣里的一抹蓝，也都个个脸上变色，只听华林摇头道：“我说的假，是说这棵一抹蓝已经被人煎去汤汁，重新染色，效力嘛，不能说没有，但是，不能再说是产科圣药了。”说毕，扬长而去，竟是自回芳杏堂，不再比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