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雪草芥 12

　　上都那边忙翻了脚，兖亭关相较，就清冷多了，内遭瘟疫，将军下狱，全城笼在一片死气沉沉中。

　　幸而疫情发现初王昭云当机立断，又早早做了侧防，才未导致更惨烈状况。天灾难防，没平静几多时日，消息便如插翅飞了出去，羌人果真乘火掠夺。这不，王昭云才下狱，不日，便有敌营士卒乔装的蟊贼寻衅扰边打探情况。然终归忌惮，遂虽有扰境之举，却都是小打小闹，江怜领兵数百，便将人打的逃窜。只一点，这些羌人似乎耐心奇好，也不在乎输赢，时不时来扰扰上一扰，次数多了，却是烦人。

　　只怕那边敌境计划何种阴谋，不得而知。

　　若圣上真的下旨王昭云赐死，恐兖亭关再难平静。江怜微一敛眉，或许……这是个契机。

　　虽冒险，不失为一个措施。

　　江怜深知王昭云的为人，此事若是让其知晓，定然不成。索性便一瞒到底了。亲自点最精锐的弓箭手驻守在城楼之上，无论羌人如何叫嚣，皆置若罔闻。江怜何其精明，敌军欲以迂回之术耗光他军的精力，如何不查！现下王顾之投狱，三军怎可无帅，而此番他若出得来，还要有他们这些羌人一份劳绩呢！少不得！

　　下令只守不攻。

　　羌人叫嚣多次，次次都是免战，久而久之，便不耐烦了。

　　任其再不耐烦，江怜身为副将，理应由他主局，只放下一句话去“不战”。之后多日，懒在帐中翻兵书家信种种书，任由探报的兵卒往往回回于副帐营中将外面的状况一五一十叙说。其反映皆不大，不是‘嗯’就是‘哦’，再不就是‘知道了’，‘继续打探，有异常马上回报’，继而继续于营帐中翻家信回味打发时间。偶尔踏出帐外监察敌情。有一两回行事更是特别，故在城楼上敲锅碗瓢盆，当着敌军付托守卫士兵就地煮食，炊烟袅的比狼烟狼烟还浓。这般没有军纪，纵脱没有纪律，也不知道是王昭云下狱，山中无老虎，猴子就跳脚照旧轻视轻蔑。两者兼有之吧。这等羞辱，比上回闭门不战碰一鼻子灰的羌敌差使送去兖关的绣花枕头还要侮辱人，惹得羌人十分恼怒。

　　简直侮辱至极！

　　中原的营中竟另有这样的无赖！

　　羌兵又气又愤。多次吃了闭门羹，兵临城下的人数徐徐从百十来人增到几百人，再到千余，这已不是一个小数目，够得上一场小战。

　　如若真攻打起来，虽不见得会输，却不见得讨获得自制，也无须要。江怜虽不怕战，却也不愿战，就是战，也不应他战。救出王昭云是为当务之急。

　　敌军不是傻子，多番免战便察有猫腻和情况，兵不厌诈，对方显然是拖。将帅都没有，洪流蹦沙，此等天赐良机不开打，更待何时。这边城楼下的情况越来越白热化，烈火烹油之势，羌军集结五千人于城楼下方，声势浩荡，不战誓不罢休，并扬言未时初刻若照旧获得不战的消息，便要强行攻城，看看中原是不是已无人主持大局。

　　守城的人急遽忙忙跌来江怜的副帐，将原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后道：“前些时日我等当着这些羌龟的面煮吃食，这些蛮夷料定我军没有王将军坐镇，已无纪无法，还嚣辱我等缩头乌龟，等不成气候，两军交战，形如洪流蹦沙，要将我关打的落花流水。帐中的弟兄都气不外，愿意出城迎战。请将副使出令，允我们出城一战，助长我军雄风！”

　　江怜仔细听着，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此行虽是险招，然只要陈继敢把人从狱里头放出来，便再没有关回去的原理。用获得人的时候套枷戴锁也要上场，利用洁净就将人丢置一旁等着看Ψ，这等不仁不义的水要是泼下来，岂是明君干得出来的。届时，天下戳着陈家的脊梁骨，祖先都要唾骂青烟，即是身为敌军的羌人，怕也不耻这种行为。不得人心的事情，当今圣上，也要三思尔后行，物议一边倒了，便就是天命。天子，自然是要代行天命，再不情愿，也要做得情愿的样子。届时，陈继又奈何？

　　新卒察江怜神色，悄悄捶胸，什么时候了，江副使另有心思看家信，敌军都打抵家门口，还这样气定神闲，兖亭关若是战丢，王将军做鬼怕也不会闭眼睛，做鬼也铁定不会放过江副使。

　　“江副使……”

　　江怜将脸自看了百八十遍的书信里抬起来，一副你说什么的神情。小卒又复述了一遍。江怜恍然，点颔首，尔后给他指指路：“本将跟在王将军身边多年，别看我混了个副将当，其实是个纸老虎，不经打，又有个怕痛的毛病，但凡人家给我一顿痛锤，就忍不住要丢盔弃甲，我这种人上了战场，不小心伤了这痛了那儿，一个来气临阵反水降了，岂不是要把天捅个窟窿。惠王殿下乃是皇子，又是封了爵号的，文武曲星兼佑之，龙气护体，也拿得大主意，你速速前去将境况禀报，若是延误战机，小心军法无情！”

　　新卒听的一头雾水，饶了好几绕勉强理清楚逻辑，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副使说得出来的话？

　　这又是什么主意，敌军来袭，不找军中掌事找督察史，这是哪门子的原理？

　　传言，江副使跟王将军是总角关系，非比一般，又是王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战功亦是赫赫，颇有威名，说自己不能打?

　　“还不走，磨磨蹭蹭，莫不是敌军派到我方军营的细作，故意拖延另有阴谋？”

　　新卒吓得一哆嗦，“非也非也，属下绝非细作，江副使有账可查，属下冤枉”细作这个词可不是开玩笑的，

　　江怜冷笑：“那你还不去。”

　　新卒哭笑：“属下，属下不敢言”那话谁敢说呀。言下之意，要打王爷自己去打，再否则就只能将王将军从狱中提出，否则，便等着人家攻城。将副使真……真狡猾……这种阴谋也敢使。

　　等等，

　　把王将军从狱中提出迎战……

　　“属下这就去，”窥得天机的新卒一改刚刚胆怯，突而自告奋勇道，尔后折身奔出了帐，一双飞毛腿非浪得虚名。江怜随之也出了帐。

　　另一边，

　　陈继自是早晓得羌军兵临城下的消息。竟没有一个迎战的。这会子听了江怜差使卒送来的口信，面上没有任何心情，随在陈继身边的人心惊肉跳。

　　羌人来势汹汹，营中将士毫无战心。若无王昭云坐镇打头仗鼓舞士气，恐无胜之掌握。

　　陈继冷笑，这帮拧不清的工具，以为这样便能救得人了。

　　待陈继亲自去帐中请人，都被以种种既正当又合理的理由给驳了回来，竟真的一个都请不动。这天下姓什么，他们是不是都忘记得洁净了。圣上可能牢固留下王顾之？！

　　陈继眼里头闪过瘆人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