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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回书

卷三 娑婆安38

九回书 言蔬 3484 2019-07-05 04:16:12

  千户府的水榭廊亭之中,红泥小雪,纵使外边天寒地冻,此处也亦无有一点寒意。

  “侯爷请。”谢北棠道。

  十年的竹叶青,果真名不虚传,连湖底的鱼儿闻到酒香都浮到冰下,来瞻仰这凡间的醇洌佳酿。顺手洒了几滴于湖中,惊得鱼儿沉了水底。见此,坐南的人大悦笑言,“世人只道大谢长了一张殊胜容颜,不晓得其风度清雅亦是举世无双。依本侯看,欤轻效仿北齐高长恭,打一青狼恶鬼面具未尝不行。”燕亭侯大笑。

  唤他的字,说明他极信任于他

  “侯爷过誉,一副皮囊,时光数载二十年,鸡皮鹤发不外弹指。昔日冠绝天下的慕容卫玠之流,今不也是黄土一抔,长眠青草地下。”他摇头啧叹,“卑职拙见,能用区区俗体臭皮囊为侯爷赴汤蹈火,求之不得。立功立业,名留史册,方是首要。世间男儿也当有此雄心,否则,枉来天地一遭。”

  “好一个立功立业,名留史册,不枉本侯悉心栽培你。“燕亭侯赞。”有你为左右臂,本侯何愁大业不成,你又何愁不能立功立业。你的忠心,本侯自是看在眼里。”

  “谢侯爷。”谢北棠举杯,两人饮尽。

  亭外小雪飘飘,落在将凝未凝的湖面上,假山覆了一层雪,天色灰蒙,颇有些江南青黛的朦胧之感。这河山万川,引人尽数为它倾倒折腰,是让人不能转头的。

  “这回的事情,你办的十分漂亮,不仅让他葬尸草野,还遗臭万年。景帝老儿对此深信不疑,你当首功,本侯要赏。”

  “为侯爷效力,卑职福气。”

  “你服务有功,自然当得赏,他日我会让人将工具抬来,你尽管收下即是,不许多言推辞。”燕亭侯不容置喙的架势。

  谢北棠双手齐眉,揖礼长袖垂前掩了面,看不到面上心情。他今日穿了一件雪白宽袖绣衫,与平日紫色截然差异,颇有些温美男子。

  “那件事情,也是你办的?”燕亭侯又问。

  他慢慢将脸抬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只一个眼神,燕亭侯露出笑。复叹了四个字,“伺机而动。“语气之中对他很是满意。

  识趣行事,未雨绸缪,解决他所有的后顾之后。这样的人,用起来太顺手了,他怎能不满意。谢北棠又非持宠而骄的人,否则也走不到今日。什么时候表忠,说什么最有用,其心知肚明。投其所好,也是他的拿手好戏。

  他谨言,“他人虽已死,下属仍在,早晚是个祸殃,斩草除根,方是上策。”

  “所以你就转移移祸卓家?”燕亭侯似笑非笑。

  闻言,谢北堂面色一凌,“侯爷息怒。”

  “说下去。”燕亭侯道。

  “既然七皇子濂溪已死,斩草自然要除根。卑职恐京兆尹与刑部联手,会查到夺储一案背后的真相,牵扯出不须要的麻烦,聚榕钱庄既然是卓家的工业,何不顺水推舟,有人担了这个罪名,自查不到侯爷头上。”他语气之中有一丝慎重,又透着些敬重,把我的十分精妙,让人不得不信服他的拳拳忠心。燕亭侯面色微微一变,“你明知道……”

  谢北棠紧忙接话道:“侯爷欣赏卓文显,有招揽之意,然事关侯爷安危大业,属下无法顾及太多。若侯爷要罚,卑职绝无怨言。”他低着头,身板却直挺。

  谁又能责备他的忠心。

  “而已”燕亭侯松口。无论如何,他都是忠心效劳自己,一个卓文显而已,也罢。

  “你起来吧”

  “谢侯爷。”谢北棠起身拱手,一身雪白风骚,实难想象其阴狠狠毒一面。

  无论如何,现在大计进行的顺利,燕亭侯是满意的。

  两人对酌了一会儿。

  亭廊另一边,女子披着雪氅,神游太虚。

  看到那边的人,谢北棠面色微变,果真,接着燕亭侯问道:“你调教的人如何了?”

  静了好一会,见他没有答话,燕亭侯皱眉,“怎么,不顺利?”

  谢北棠隐在白衣下的手指微微摩着杯子,没有说话。这是他思考的习惯,旁人不知道,长袖掩着,旁人也看不来。

  许久亦不见他作答,在燕亭侯不耐之际,谢北棠伏跪请罪:“请侯爷恕罪。”

  在燕亭侯的犀利神色之中,谢北棠道:“不久前卑职出使胡央,府中人照看倒霉,让她逃出府,后被寇匪掳走,污了身子,只怕……”

  ‘砰’杯盏扫地的声音惊得廊亭另一边的人寻声望过来。发现亭子处的人,纸鸢转身离开了。

  “是卑职治下不严,侯爷息怒。”

  燕亭侯一声冷哼,随即招人付托道:“查,是否属实。”

  燕亭侯带来的女侍领命来到蘅笏居。那般气势,望着查身子的器具,纸鸢白了脸。

  纷歧会儿,一群人踏出蘅笏居,来回不外一盏茶的时间。

  那人附在燕亭侯耳边说,燕亭侯面色越加难看。尔后丢了一句,“既如此,还好生伺候着做什么,冷冷望着谢北棠。

  谢北棠马上付托随侍道:“去将蘅笏居的人迁到北后院,不许添火添炉子,更不许将这边的任何工具带已往,先饿上两顿,冷上三日,不许供应热水。三日之后,人若是还在世,给她一床薄被,热水仍禁绝供,若胆敢背着本户偷偷给吃的,仔细你们的皮。本户倒要看看,她活不活得过今夜。”寡冷无情,令人齿寒。

  燕亭侯笑:“不心疼?”

  “不外一个贱人,贱命一条,留着即无用,又何须留着。侯爷保重龙体,否则,微臣岂不是大罪。”他少少攀龙趋凤,溜须拍马,做的最多最有效的即是表忠心。这回这话却让燕亭侯十分顺耳。只有圣上才气称为龙体,而他在他面前自称微臣,意味着什么,已经不用多言。

  燕亭侯心情又转好。不外一个女子,天下奇女子多的是,再寻即是。

  为试探他的忠心,燕亭侯于千户府下榻了三日,倒是要看看,他所谓的惩戒,是不是做做样子。

  三日,见谢北棠没任何举动,也未再提及后院的那个女子,燕亭侯确信了他的忠心,没有再呆下去的须要,三日之后,打道回府了。

  送走人,颜召上来禀报:“大人,是否要叫医生,人怕是要不行了。”

  谢北棠冷言:“如何做,还要本户手把手教你?”

  “颜召不敢”

  他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门,没有去看人。

  颜召其实不太知道他的心思。救照旧不救。只擅作主张理解为他的意思是要管的。

  即便他责问下来。

  他等虽追随他多年,实在拿禁绝其心思。颜召更不能理解,这所谓的爱。若是爱,怎会要这样去折磨一小我私家,他约莫,是不爱她的吧。即便爱,于他的权力相较,她也是要往后挪的。取舍是这个世上最难做的决定,然在他那里,似乎酿成了毫无疑问的,皆不能难倒于他。

  希望他的决定是对的,未来也不忏悔。

  颜召如是想。

  谢北棠再次踏进后院这天,雪还在下,积雪照旧很厚,天青灰蒙蒙的。

  北后院已经疏弃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屋子没有修葺过,外加天寒地冻,本就破败的屋子,就像一个冰洞窟,一下子就冷的人精神了。

  纸鸢躺在稻草上,拥着一片单薄的破冬衣,应是某个下人可怜她给的。他倒是不晓得,他治下的地方另有这种古貌古心的人。不外谢北棠无追究之意。她如今这个样子,与当日蘅笏居的待遇,云泥之别。他有些解恨,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心刺。诚如他所言,贱命就是贱命。

  见他进来,纸鸢从稻草铺就的床板上起来,行至柴火边倒热水给自己暖身子。柴火架子上吊着一锅黑压压的工具,是草药和野菜,杂乱煮了一锅。

  那日天寒地冻,她被人赶来这里,没有火没有水,什么都没有。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死了或是服软了。

  他断了她的衣食,也断了她的药。

  老天不要她死。

  熬着无力的身子在屋子里寻出破罐子,在外面挖了雪草和冬野菜,靠着微火拖倒今日。没有他的羽弧砂毒,她倒是比之前精神了,至少不会连自理都不能。

  要活下去,在世走出千户府,是她支撑至今的理由。

  见状,谢北棠眯了眯眼。离开蘅笏居,她倒是过的滋润了。哼。

  “怎么,多日不见,你就这般称心如意?”

  纸鸢将破碗里面的汤喝完,咂了咂嘴。吃糠咽菜也好过跟他在一处,她做梦都求之不得。只要能离他,减寿十年又如何,有多恨他,只有她晓得。

  “说话。”谢北棠不耐。

  他提高了的声音终于引得她不再无视他。然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神移开了,就像看一只可怜得动物。没有给他一句话。

  谢北棠隐在雪衣长袖里面的手捏得紧紧的,已经十分克制。

  是有他晓得多想让她去死。

  “你不是想离开千户府吗,我放你走。”他突然道,语气轻描淡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纸鸢身子一僵,没有接话。

  她是想出去,但是没有异想天开到觉得他会大发善心主动让她离开。

  谢北棠将她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继而露出倾国倾城的笑,言:“一个心都不在这里的人,要留下来做什么,我谢北棠还没有可怜到去求一个女人来爱的田地。你记着,今日踏出这个门,让我再遇到你,就是你的死期。”

  纸鸢微怔,不相信他真的会放自己走。

  见她这个样子,谢北堂冷笑,露出凌牙:“怎么,舍不得走?”

  纸鸢回过神来,掉臂衣衫单薄,冲出破败的屋子。

  身后,谢北棠收了笑,从未有过的冷意和恨意,直直的盯着不要命奔出去的人。

  纸鸢还没有到大门口,便被侍卫挡了去路。

  “你们让开,不要挡我的路。”即便天寒地冻,光脚踩着雪她就跑出来了,她怕谢北棠忏悔。

  两个侍卫看了一眼这个衣衫单薄光脚在雪地里的女子,没有让开。

  “他们不会让,因为,放走你,全部都得死。”

  谢北棠声音自身后传来,冷冷的,如这冰天雪地。

  纸鸢转过身子来,愣愣的看着他,若不是她冻的灰白的唇,实在有些楚楚可怜。

  他走已往,纸鸢退了一步。

  “为什么?你明明……”

  他明明让她走的,如今,这又是什么意思。她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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