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心有不忍 顺流而下

　　秀才和私盐简直扯不上关系，在朱达的影象中，念书人在各人心里简直是天上人，尽管白堡村和周边几个村子只有一个老童生，大多数人也见过什么念书人，可各人就这么认为，觉得比什么都高一等。

　　念书能光宗耀祖，能发家致富，能娶娇妻美妾，只要念书科举，这一切都不在话下，只要身上有个科举功名，哪怕是秀才这等，那也是众人敬仰奉承。

　　大同是军区边镇，武将军兵自然是占大多数，平日里吃香喝辣，耀武扬威的也都是什么武官和亲卫，这都是各人实实在在看到的，即便这般，各人依旧羡慕念书人，以白堡村这等关闭地方，都有人说出“文贵武贱”这个词来。

　　据说武将见到同品级的文官，那都要以下级的礼数相见，据说还不是低下一级的礼数，而且做文官不用打生打死，不用辛苦练习，就那么舒舒服服享受发达，还能对武将武人呼来喝去，虽然是文贵武贱。

　　秀才虽然只有”见官不跪“和”免除钱粮“的少数特权，可天知道他的同年，他的老师里面有没有已经做官的，天知道现在他是秀才，未来会不会是举人进士，会不会是一方大员，所以小小秀才，方方面面也都要客气着。

　　大同是军镇，武夫多，文人少，可文人稀少正应着个“物以稀为贵”，职位更是被高抬起来了，这秦秀才的身份职位可想而知。

　　另有一桩可笑的，卫所军户人家从来没有指望孩子练好武艺博取功勋，反倒希望孩子念书走科举这条路光宗耀祖，只是穷人读不起书，许多人也没有念书的天分，究竟义务教育、强制教育只有理想主义者的理想年代能搞，而且人民还不以为对自己有利益，反觉得节外生枝。

　　向伯随口说几句，朱达则是联想了许多，不外想了想就是放下，秦秀才已经算得上大同左卫和怀仁县的清朱紫物了，最起码在郑家集是有身份的乡绅，这样的清流念书人最隐讳和私盐这等猥贱事扯上关系，肯定不会有联系。

　　临出门前，朱达把熟睡的秦琴装到向伯家的筐里，女童睡得很淹没有被惊醒，朱达和周青云将秦琴送回了自家，嘱咐母亲照顾下，看到儿子突然带回来个五岁丫头，把朱王氏吓了一跳，听了儿子解释说半路捡到这才放心，朱达虽然不会和母亲说杀人的事。

　　回到向伯家的时候，发现那柄缴获的刀已经被向伯重新缠上布条，刀柄和刀锷都被调整过。

　　”这伙贼兵真是杀才，上阵要用刀枪厮杀的，结果用成这个破烂样子，不外也好，练刀照旧要用真家伙，否则身上和手上的劲力掌握禁绝。“向伯念叨了几句。

　　等朱达和周青云回到向家，向伯已经把要用的架势都整理好了，挖坑挖土的工具，引火的火种，但缴获后处置惩罚好的那柄刀没有给朱达和周青云，反倒是弄了两杆削尖的六尺木枪。

　　“你们用这个才趁手。”简朴解释了句。

　　老少师徒三人出了村子，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村里反倒热闹些许，要值夜的村民开始运动，不少人看到他们三人，各人有的笑着招呼，有的低头不语，招呼后小声议论的最多，对私盐市井“不合常理”的举动，各人反倒觉得“理应如此”。

　　等离开村子稍远些，向伯又开始询问河滨的细节，那贼兵怎么泛起，战斗的经过，另有拷问所说，朱达和周青云你一句我一句的回覆，最后就酿成朱达一小我私家在讲，因为他说得清晰有条理，朱达没感受絮烦无趣，他知道向伯在确认，生怕少年受刺激之后会扭曲真相。

　　其实战斗相关，向伯询问的反倒不多，最多的照旧贼兵的老巢在那边，那贼兵说了什么此外之类，但聊到这些主要是倾听，说起战斗的时候评点不少。

　　“让你每日练刀你还不情愿，这次知道利益了吧！”这是对周青云说的，他第一下刺中贼兵肋部和接下来几下抽打到贼兵脸上，都很要害。

　　而听到朱达描述的战斗经过，向伯颔首夸了几句：”你倒天生是个练武从军的，别家这么大的孩子遇到这样的局面早就傻了，你倒还知道应对，而且也敢见血能下的去手，老汉我第一次见血的时候，吐了几天，你倒没什么事。“

　　正讲述间，朱达突然觉得眼前全是血色，鼻间满是腥气，擦拭血迹的湿腻重现掌中，到这个时候，朱达恶心无比，胸腹翻腾，顾不得和向伯说话，捂着嘴跑了两步，再也忍受不住，直接呕吐出来。

　　这一吐就是昏天黑地，险些把肚子里的工具吐了个洁净，整小我私家都有些虚脱的样子，周青云瞪大了眼睛，向伯脸上倒是浮现笑容，摇头说道：“这才像个孩子模样，我还以为你从前随着那野道人杀过人的。”

　　朱达抓了几把干草擦拭了下嘴边手边，又是走回向伯身边，闷闷的随着向前走了一段，突然开口问道：“师父，我一直没问那个贼兵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人，家里另有没有亲人......“

　　“那贼兵杂碎问过你们俩个的怙恃家人吗？”向伯回覆的很冷淡。

　　这个原理朱达虽然明白，可第一次杀人，而且那么近距离的接触，那种震撼，那种自责和内疚，不是明白原理就可以不想的，他设想过自己杀人的情形和情绪，却没想到如此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向伯看着朱达摇了摇头，闷声说道：”等那贼兵动你怙恃家人的时候，那才是生不如死，自己死了还不算，还要连累爹娘乡亲......”

　　说了两句，看着朱达的脸色依旧欠好，向伯笑了笑，换了语气温和说道：“这是小事，等你习惯就好了。”

　　一时间无话，各人缄默沉静着向前走，反倒是周青云在现场吐了后一直没什么所谓，频频想要凑近打趣朱达，都被向伯虎着脸瞪了回去。

　　快要到河滨的时候，朱达开口问道：“师父，贼兵老巢这个事要尽快报官，这伙贼兵行事不讲规则，但未必不警醒，这小我私家一天两天不回去的话，肯定会惊动他们，到时候可就很难找到，若有个万一，咱们也有麻烦。”

　　“不能报官，以官家做事的习惯，首告的怕是会先被拘押起来拷问，如果他们要私吞悬赏的话，能不能在世出来都难说。”向伯不屑的回覆说道。

　　说完这句，向伯停下脚步，颇为郑重的对朱达和周青云嘱咐说道：“通常沾到‘官’字的事情，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否则连皮带肉都被人吞了。”

　　“向伯，卫所里的老爷们算不算官，我听说只有卫所外面的地刚刚有官。”周青云连忙问道。

　　“蠢货，卫所里的也是官，也不是什么好货！”

　　“师父，那咱们不把这个事报上去吗？”

　　“要报，这伙杀才盯着盐贩下手，怎么能不报上去，不找官家又不是没人找了！“

　　等到了河滨，朱达和周青云指了埋尸的地方，向伯没有丝毫的犹疑含糊，直接拿着工具开挖，朱达和周青云现在也没什么不适了，都上去资助。

　　埋下去的时候就很浅，挖出来也不难，人挖出来之后，向伯弄掉泥土，很仔细的视察了一番，然后才看向朱达说道：”你想怎么处置？“

　　这个问题让朱达一愣，随即他就从向伯的肃然心情中看懂了，一件件事经历下来，向伯已经把自己当成大人来看待，名为师徒，可实际上却把自己当成个成人。

　　朱达对这件事又是意外又是在意料之中，自从展露见识和胆略以后，随着不停的证明正确和有原理，无论怙恃师父，照旧同村的成人们，都市调整认识，把他当做成人，甚至是有本事有头脑的成人来看待。

　　关于这贼兵尸体，之所以埋得浅等向伯来，倒不是等师父拿主意做主，而是想着如果深埋需要成年人的体力，而且自己和周青云拷问出来的口供，要用这具尸体做见证，现在该到达的目的都到达了。

　　“师父，纵火烧了最好，可这平坦地面，白昼烧有烟，夜里烧有光，怎么都市被别人注意到，深埋的话，咱们带着尸体进山太扎眼，埋在这周围又不保险，一条人命，等来年后年被折腾出来，咱们稍有牵扯都是大麻烦，到时候可说不清这是贼兵。”朱达说了自己的考虑。

　　其实无论纵火照旧深埋都不是不行以，但这件事能加入的就三小我私家，许多法子不错却基础做不到。

　　“......不如丢在河里，让他飘到下游去。”朱达说了结论。

　　向伯脸上有不耐烦的神色，等朱达说完，立刻颔首说道：“好，你们两个过来帮把手！”

　　这爽性让朱达有些发愣，边上周青云急遽开口说道：”为啥要丢到河里，在河上漂着，早晚要被人看到。“

　　“问那么多作甚，朱达说出来的主意，肯定有他的原理，天快黑了，快动手！”向伯闷声训斥道。

　　朱达咧嘴无声的笑了，和周青云一起帮着向伯把尸体滚到河滨，然后用那木枪将尸体推向河流中间，流血过多的尸体果真漂浮不沉，顺流而去。

　　“晚上谁会在河滨，等天亮了早就漂出去很远，到时候天知道什么地方死的，什么地方丢下河的。”朱达照旧解释了两句。

　　“快些收拾，弄完了回村，今晚早睡，明日早起去报信！”向伯粗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