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半夜的惊动

　　确定师徒关系之后，气氛就变得和气轻松起来，朱达的怙恃不管怎么盘算，都觉得朱达和自家吃不了太多亏，真要抓不到鱼了，大不了回家就好，照旧过从前一样的日子，但和这向家挂上关系，除了虚无缥缈的不祥瑞和坏名声之外，种种利益是少不了的，而且向岳向伯明确体现不立契约文书，这让朱家更放心了。

　　这顿饭算尽欢而散，不外葫芦里的酒也不多，朱达父亲晚饭之后不外是迷糊片刻就清醒了，送走向家老少，一家人早早的入睡。

　　往日里朱达很快就能入睡，可今晚却很是清醒兴奋，拜师的事情原来千难万难，没曾想这么机缘巧合的解决，改变现在的人生终于踏出了坚实一步，他翻来覆去的琢磨，想着今后的种种可能。

　　朱达的怙恃同样没有睡，只在那边小声议论，对拜师学艺的事情却提的不多，只是说“贼兵”，朱达原本以为这“贼兵”就是寻常称谓，但从怙恃隐含恐惧的语气听出来，基础不是如此。

　　大同边镇有十几万戎马，紧邻着山西镇和陕西三镇各处都是差不多的规模，在这样的军镇地方，逃兵自然不是稀罕事，逃兵算不得什么，又受不了边镇的厮杀和严酷，想要去别处讨个生活，也有人是犯了事，想要逃出生天，这些人自去自处，和军户们没什么干碍，但也有无处可去落草为寇的，这就是所谓“贼兵”了。

　　这等“贼兵”危害巨大，跑单帮的还好些，如果啸聚成群，那就更是大麻烦了，他们都在军中呆过，几多有些厮杀战阵的本事，往往还都经历过沙场见过血腥，地方府县的公人民壮基础不是他们对手，更不要说寻常村寨百户的黎民军户。

　　逃兵是大罪，被抓到之后往往砍头活剐，有这等下场欺压着，让“贼兵”们也存着有去无回的信念，凶恶残暴异常，说起来可笑，同等数量的官兵和贼兵厮杀，占上风的往往是贼兵，这也让贼兵越发难缠，想要清剿洁净，往往要出动大队戎马或者军将们的仆人亲卫，但这些抓贼的官军也是麻烦，他们同样要发达，伤天害理的运动最多做得收敛些，却不是不做。

　　大同这边的卫所和府县，军户和黎民，从洪武开国到现在，这等事经历过太多太多，祖祖辈辈口口相传，即便有些人没有亲历，也被申饬过贼兵的可怕，说起来自然胆怯色变。

　　“......天下太平了这么久，事情一下就多了......”父亲朱石头感伤说道。

　　听到这里，怙恃的声音变轻，朱达也觉得思绪模糊，各人都是困意上涌，临睡前他心中感伤，天下那里太平，就算这十几年无事的白堡村里，也说不上世外桃源，无非各人能忍，已经习惯麻木而已，自己可不会宁愿宁可，现在这改变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即将睡下的时候，突然间外面响起了狗叫，似乎在村子西边，随即整个村子的狗都随着狂叫起来，白堡村人勉强能生活，自然没什么多余的吃食去养狗，村子里也就那么几条，不外在这寂静夜里，几条狗的狂吠依旧惊人。

　　“这大晚上的折腾什么，这几条狗早该杀了吃肉！”父亲朱石头被吵醒，很是不满的念叨。

　　夜间村里的狗突然狂叫起来的事情发生过不少，往往是莫名被惊动，很快就会平静下来，朱家三口也习惯了这点，没有继续作声，准备等平静下来之后继续睡。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狗的狂叫一直没有停，越叫越是狂暴，朱达已经从炕上起来，到这个时候，再怎么懵懂的人都觉得有些差池劲了，朱达的怙恃也是起来，很是紧张的盯着外面。

　　没有灯火没有月光的黑夜认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向外看什么也看不到，越是这样就越让人紧张，朱家怙恃就坐在那里，披着被褥，呼吸越来越紧，小民黎民遇到这样的情况，往往做不出反映，多数在傻傻期待。

　　“爹、娘，咱们先把衣服穿上，去地窖那边等着吧！”朱达开口了，现在可不是忌惮细节的时候。

　　被他这么一提醒，怙恃才反映过来，手忙脚乱的下床穿衣，朱达行动麻利的准备完毕，却是摸到一边把匕首拿了出来，这几天做鱼收拾，周青云索性把匕首放在他这边，朱达很喜欢这把利刃，时刻放在手边，怙恃对这个很不安，却管不了他。

　　等朱家三口收拾利索，小心翼翼的开门进了院子，狗叫声依旧没有停止，夜里的白堡村已经不那么平静了，站在院子里能听到周围人家的骚动，不是每家都像朱达这么小心，有的家里孩子在哭，男人在吆喝，和狗叫声音嘈杂在一起，让人心烦意乱。

　　朱家的地窖盖子已经打开，甚至拿着一包饼子进去，外面的狂吠和嘈杂越来越大，尽管夜色看不明白，可朱达照旧能感受到怙恃的恐惧，别说是怙恃，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慌了，现在真要有什么灾祸上门，除了躲避没有一丝应对的要领。

　　难道拼了，可拼了也不会有什么正向的结果，全家人正准备进地窖躲避的时候，外面却响起了梆子声，当当当的很是响亮，村里只有李总旗家有梆子，也少少用到，把全村黎民喊在一起催收秋粮的时候用过一次。

　　听到这梆子声朱达很纳闷，但朱达的怙恃同样愣在那里，只听着梆子声越来越急，那边父亲朱石头却反映过来，转头冲进屋子里，只听到屋中什么瓦罐破碎的消息，没多久，就看着父亲朱石头拿着一根长棍跑出来。

　　长棍？朱达愣了愣才反映过来，这是放在屋角的那根长矛，这根长矛放在那里基础就没有人动过，而且也不让朱达去碰，一直以为这长矛是个部署，没曾想今日里看到父亲拿起。

　　母亲朱王氏此时却反映过来，顾不得进地窖，快跑几步扯住了朱石头，压低声音说道：“你干什么去？”

　　“夜里梆子响就要拿着武器出门防贼！”

　　“你疯了，你听到其他人家门响了吗？谁也不出门，就你去折腾，万一有个好歹......”说着说着，朱王氏声音里已经带上哭音。

　　朱达绝不认为自己父亲那么勇敢，适才那行动只不外下意识而已，和他所想的一样，被母亲拽住说了两句，父亲立刻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看朱达和妻子，开口说道：“我不出去，你们娘俩先去地窖，别作声！”

　　就在这个时候，狗叫声却徐徐低了下去，反倒是哭骂吆喝之类的人声越来越大，梆子则是越敲越急，让人听得心烦意乱。

　　又过了一会，人声也徐徐平静，梆子的节奏也变缓，到最后整个村子都彻底平静了下去，只剩下狗零星的叫几声。

　　朱达没有进地窖，母亲朱王氏想要拽住他却迟疑着没有动，朱达体现的越来越像个成人，家人也下意识的把他当做成人来看，父亲朱石头手持长矛紧张的站在院子里，听着朱达的脚步走近，被吓得险些长矛脱手。

　　“这吃鱼还真有用，我和你娘到晚上眼神就不行，现在倒看得清楚了。”缺少脂肪和卵白质的增补，人往往会有夜盲症，朱家也是如此，可这些日子吃得又饱又有营养，自然改观不少，适才紧张没注意到，这时候放松了点，自然感受到差异。

　　白堡村就这么平静了一夜，朱达和父亲都没有睡，尽管一直在院子里没有出去，可猜也能猜到，整个村子恐怕都没有睡。

　　等到炊烟升起的时候，朱达才感受放松些许，他倒是不怎么困，已往和母亲一起生火造饭，父亲朱石头则是靠着门框不住瞌睡，到现在他们家也不敢打开院门。

　　“吃完早饭，小达你就去向家，你现在是别人的徒弟，一定要恭顺重敬，不能耍小性子，要是晚上不让回来，你住在他家就好。”在饭桌上，父亲朱石头郑重说道。

　　原来说定是朱达不必住在师父家，他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怙恃总要每日看见才放心，这照旧昨晚特意强调的，没想到今日里就变了个说法，母亲朱王氏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眼朱达，脸上有不舍的神情，但却没有出言阻止。

　　“世道不安宁，学武是好事。”饭快吃完的时候，父亲感伤了一句，母亲连连颔首。

　　帮着家里收拾利索，朱达这才带着匕首去了向家那边，走在村中，只觉得平静无比，路上认真是一小我私家也不见，竖起耳朵听才气听到村民在院子里的低声议论，和自家比起来，自己家倒算是胆子大了，还敢放自己出来，想来因为这抓鱼拜师的，让怙恃的眼界和村民几多有些差异。

　　等到了向家门口，刚拍了几下，院门打开，看到带着刀的向岳向伯和背着弓的周青云，两小我私家心情都是严肃，没等朱达作声招呼，向岳向伯就闷声说道：“你来的正好，和我一起去村头李家！”

　　李家？李总旗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