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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

38 玉石俱焚

竞月贻香 长桴 2604 2017-03-16 20:05:00

  疏弃已久的岳阳府衙当中,江望才听闻自己在汨罗县与华容县的营寨已被朝廷雄师连根拔起,不禁愕然就地。过了片刻,他这才颔首说道:“妙手段!看似声东击西,实则瞒天过海,先生能订下这番部署调治,认真算得上是超然绝伦了。唉,只恨江某人如今龙游浅水,虽有心却是无力,恨不能与先生在战场上相逢,一决高下。”

  江望才这番话说得虽是老实,然而言思道见他双眼中似乎闪烁着些许兴奋之色,心知其中另有文章,连忙推脱到谢擎辉身上,嘿嘿笑道:“江兄过誉,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小谢将军的谋略,我不外是略尽绵力而已。”

  果真,言思道这话刚一出口,江望才的神色蓦地一变,展颜笑道:“原来这位所谓的谢封轩之子,倒也不外如此。说到底他始终还没弄明白一件事,那即是今日进攻龙跃岛的战事,他的对手并不是江某人,而是郑千金那厮。”

  言思道笑问道:“江兄此话怎讲?”江望才冷哼一声,不屑地笑道:“看来先生也有些糊涂了,今日朝廷雄师压境,纵然认真可以拔除我后方连营,毁我龙跃岛,又或者是掌控整个洞庭湖,充其量不外是击败郑千金那厮而已,与江某人何关?哼,若是硬要把江某人牵涉其间,那么就此战而言,江某一早便已胜出,眼下早已是置身事外的超脱之人。”

  说到这里,江望才脸上泛起一片莫名的兴奋,忍不住滔滔不停地解释道:“那日郑千金和庄浩明同谋,在御笔峰内谋逆篡位,江某被迫离开龙跃岛,这才到益阳的沅江一带躲避。莫非先生以为在这些日子里,江某终日只是无所事事、怨天尤人,什么事都没做?哈哈,如今告诉你倒也无妨,那洞庭湖门下之下,泰半是追随我多年的心腹,似郑千金这等跳梁小丑,纵然能坐上这洞庭湖湖主的位置一时,也绝不行能坐上一世。江某在流亡的这些日子里,早已在黑暗和岛上的兄弟们联络妥当,随时可以诛灭郑千金,助我重夺洞庭湖。”

  说到自得之处,江望才不禁大笑起来,又说道:“眼下恰逢你朝廷雄师来袭,急得郑千金那厮焦头烂额、坐立不安,导致整个龙跃岛乱作一团。所以就在昨夜,江某便请了一位朋友前去联络岛上的心腹兄弟,连夜诛杀了郑千金一派势力,此时岛上的兄弟,想必已经收拾好财物细软,沿洞庭湖西南而下,往江某人在沅江一带的凭据地而去。哼,谢擎辉那小子即便真能攻上龙跃岛,也只是个空岛而已。”

  他话音落处,言思道已奋力兴起掌来,高声叹道:“内有郑千金谋反之忧,外有谢擎辉雄师之患,江兄不愧为一代枭雄,竟能在如此困境之下伺机而动,替自己找寻出一条起死回生之路,果真当得起‘洞庭湖湖主’这五个字。唉,若是把这位凤老先生比作洞庭湖的一凤,那江兄你自然即是这洞庭的一龙了。”

  那正中席位的方东凤一直未曾说话,现在听言思道提及自己的名头,明白是想从中挑拨,当下也不做理会。江望才不禁傲然一笑,突然反问道:“好教先生猜上一猜,江某之前所言,曾请了一位朋友替我前往龙跃岛,联络岛上的诸位兄弟协力诛杀郑千金那厮。以先生的高才,不知能否猜出江某口中的这位朋友究竟是何人?”

  言思道微微一怔,随即脱口惊呼道:“难道……难道是刑捕房的谢贻香?”

  江望才颔首笑道:“不错,正是谢封轩家的谢三小姐。此事说来真是天赐良机,不意一代名将谢封轩,居然教出这么一个女儿来,还阴差阳错地把她送到了我身边。哼,这丫头真把自己当成悲天悯人的大圣人了,凡事只问对错,基础不盘算其间的厉害关系。江某不外只用了三言两语,说自己不想与朝廷雄师开战,徒增湖广的杀孽,便说动她助我诛杀郑千金,好让我门下的门生撤离龙跃岛。哈哈,这还不够,那丫头居然还主动要求留在岛上断后,替我洞庭湖上下阻挡朝廷攻来的雄师,免得双方兵刃相见,你说可笑欠可笑?”

  言思道听江望才说起这个谢贻香,也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追念起昨夜曾听闻先竞月往洞庭湖偏向而去,他现在若是在龙跃岛上,便终于可以如愿以偿找到谢贻香,倒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他这一分心,立时便回过神来,展颜笑道:“江兄此举,虽然能保全洞庭湖一脉的泰半实力,但那龙跃岛究竟照旧会被我军攻陷来,是也不是?其实此番大战,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凤老先生设计劫去的那批军饷,而我军只要能取下龙跃岛,便能给天子一个交接,将这场‘弥天劫’变作‘迷天劫’,继而将牵涉及其中的相关人士解救出来,这便已经足够。”

  说着,言思道又点燃了自己今日的第六锅旱烟,继续说道:“至于能剿灭几多敌人,嘿嘿,那倒无所谓,我等也从未妄想过仅凭今日的一战,便能把江兄在湖广的所有势力尽数铲除洁净。有道是自古以来所谓的‘破贼’二字,便只在于这个‘破’字上面,只要能给朝堂上一个交接便可,谁又愿意徒耗心力,做穷追不舍、赶尽杀绝之举?”

  江望才听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笑声中他一改之前的温文儒雅之态,有些狰狞地问道:“好一个‘破贼’,洞庭湖是什么地方?我江望才又是何许人也?岂是别人想要欺负、便可以欺负的?”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瞪了正中的方东凤一眼,冷冷说道:“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把江某逼上了绝路,那结局便只有‘玉石俱焚’这四个字。”

  他这话明白也是在向方东凤代表的神火教扬威。那方东凤终于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老朽一早便已说得明白,并不是老朽想要欺压尊上,而是希望尊上能与我教一起共举大事。现在天子建都金陵,占尽了江南的天时地利,若要将其推翻,只能由北方的燕赵之地入手,待到兵精粮足之际,伺机而动。谁知尊上却一心只有湖广,割舍不下这个小小的洞庭湖,即便老朽今日未曾做出此举,这洞庭湖一脉,也早晚会被朝廷拔除。”

  江望才立即冷笑数声,说道:“事已至此,江某也知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凤兄一定要欺压我弃湖广而北上,江某也不敢多求。照旧那句老话,我洞庭湖只是与贵教相助,不是归附。”说完,他见方东凤冷冷一笑,立刻追念起眼前这局投壶之约,立即从身前的几案上拿起第三支木筷,高高抛向上方。

  但见支根木筷自空中划出一道极陡的弧线,旋转着落下,再次稳稳地插进了方东凤身前的茶壶中。加上之前茶壶中的两支木筷,江望才眼下已有三记入壶。

  言思道见江望才这第三支木筷再次入壶,不禁咋舌问道:“恕我愚钝,不知江兄刚刚说的‘玉石俱焚’,究竟是作何解释?”江望才瞥了他一眼,反问道:“先生可曾听闻过这洞庭湖的由来?你若是知晓这个传说,江某倒是可以免去一番唇舌了。”

  言思道眉头深锁,兀自沉吟道:“你是说青龙破缸、化水成湖的传说?莫非……”他话未说完,江望才突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如今已是午时,算来墨家的人也该如约动手,将这洞庭湖上的封印破去了。唉,想不到江某经营了一十七年的龙跃岛,终于便要毁于一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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