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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

10 飞蛾扑火

竞月贻香 长桴 2386 2017-02-21 20:45:00

  洞庭湖淅淅沥沥的春雨之中,一条小渔船穿过雨帘,轻轻划破湖面,留下一道细微的涟漪。

  谢贻香正撑着一柄纸伞独立船头,耳中皆是细雨吊水的轻响,眼前尽是一片朦胧的雨帘,她只得把目光投向船尾那个操舟的渔夫身上,心中暗想:“虽不知这个‘云老’究竟是何方高人,但以他这等身手,居然宁愿宁可替江望才摇橹撑船,看来这江望才果真是小我私家物。怪不得连那宋玄、杨自辽等人,也要死心塌地地随着他。”

  她刚一想起江望才,便听船舱里传来了那江望才的声音,略带笑意地说道:“洞庭春雨虽美,却最易染人春寒,三小姐何苦要独自沾风吻雨?倒不如进舱稍作歇息,以避眼下的春寒。”

  谢贻香只是冷冷回覆道:“此番是你执意要去岳阳城送死,做飞蛾扑火、自投罗网之举。我谢贻香做事自有方寸,从不中途而废,如今救人便要救到底,这才送你最后一程。至此以后,江湖路远,你我间再无瓜葛,所以你现在也不必艰辛讨好于我。”

  船舱中江望才立即干咳了两声,笑道:“自寻死路的事,我江望才还不屑为之。我此番前往岳阳,不外是想面见一个老朋友……”他话还未来得及说完,那“鲶鱼”连玉的声音也从船舱里中飘了出来,笑吟吟地说道:“谢三小姐乃是官家千金,自然是不屑与我们这些江湖草泽共处一舱了,主人又何须强求?”

  谢贻香哼了一声,当下也懒得理会船舱中的两人,只是自顾自地想着心事。江望才见谢贻香执意不愿入舱避雨,当下也不多劝,在船舱中低声和那连玉调笑起来,继而传出一阵娇喘之声。

  但见这条小船分水而行,徐徐向东北偏向的岳阳城摇曳而去,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光景,便有一艘形如花船的游船穿过细细的雨帘,向谢贻香所在的这条小船迎面驶来。

  谢贻香凝意集思之下,“穷千里”的神通已然穿透漫天飞雨,未来船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那花船的船头上,现在正俏立着一个十来岁的白衣女孩,用呆滞的眼珠向自己这边望来,明白正是在那岳阳城一带以“夺魄手”害人性命的“龙女”。

  谢贻香最后一次见到这“龙女”,也如现在一般,是在这洞庭湖上,其时她和那“太白金星”二人同乘一条扁舟,却是来取庄浩明和自己性命的。现在再次看到这个小女孩,谢贻香蓦然一惊,右手已不自觉地按住了腰间乱离。

  却听身后帘布翻动,那江望才已大步走出船舱来,在雨中哈哈大笑道:“多时不见,心儿女人别来无恙,不知金先生可还安好?”谢贻香不意这两人竟然相识,一时不禁有些愕然,难不成江望才此番冒险前往岳阳,即是要和这个“龙女”碰面?听江望才开口招呼,原来这“龙女”也是有名字的,叫什么“心儿女人”。

  想到这里,谢贻香立刻反映过来,这“龙女”究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又能懂什么事?多数只是个掩人线人的幌子。而她背后才是真正的主谋,也即是那个一直与她同行的神秘老者了,正是江望才现在口中的这个“金先生”。

  那小女孩也不理会江望才,只是呆呆地看着谢贻香入迷。眨眼间两条船已隔得近了,那连玉衣衫不整,胡乱穿着一件单衣,也举步踏出船舱,向江望才笑问道:“莫非眼前这个白衣小女人,即是那让整个岳阳城闻风丧胆的‘龙女’么?想不到竟是这般年轻……”她话才说到一半,劈面花船上的小女孩突然转过来头来,死死地盯住了她。

  连玉望着这小女人的呆滞的双眼,不禁心中一动,嘴里的话竟是说不下去了。只见那小女人的一双眼睛当中,似乎泛出一道一道涟漪,随之也在自己的脑海中轻轻激荡开来,连玉突然间敢到一阵莫名的惊骇,竟有种想要跳船逃生的念头生起,然而身形却又基础无法转动。

  她身旁的江望才却是不以为意,微微笑道:“连女人,这些日子要你陪着我江某人颠沛流离,倒也难为你了。你也是时候该好生歇息了。”那连玉却似乎基础没有听见江望才的话,整张脸上都泛起一片迷离的神色。突然发力一跃,她的人已跳上了劈面的花船,继而迈出奇怪的法式,走向那艘花船上的船舱。

  谢贻香深知这个连玉一直对自己极为不满,更况且她又是江望才手下的人,于情于理,眼下的事谢贻香也不愿搭理。然而这些日子以来,这连玉明白对江望才不离不弃,两人之间甚至另有些亲热之举,存在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如今见她这般举动,自然是遭了“龙女”的辣手,以致被蛊惑了心神,却不意身为连玉主人的江望才,非但不加干预干与,甚至竟是默许了对方的举动。

  谢贻香心中究竟有些不忍,立即向江望才低声问道:“你这是何意?”江望才面无心情,漫不经心地说道:“三小姐不必在意,你可知这个连玉,其实基础就是那‘虎啸风生’郑千金手下的人。自从郑千金和庄浩明联手策反,将我逼出龙跃岛以来,她便一直尾随于我左右,未必便安了什么美意。”

  谢贻香听得眉头微皱,一时也分不清这江望才的话是真是假。但见劈面的花船上,那连玉已经走进入船舱,不外片刻时光,便听那船舱之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了整个春雨当中的洞庭湖。

  陪同着惨叫声响,那连玉的身子已从船舱中平平飞出,僵直地摔落在甲板上。眼见她满身上下再没有丝毫转动,只是将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明白已经气绝身亡。谢贻香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她虽然在刑捕房中见过不少尸体,却照旧头一次见到连玉这般死状,一时间竟找不到她身上的致命伤。

  眼见连玉惨死就地,江望才却是面色如常。现在湖上的两条船已然侧身相靠,那操舟的云老便搬出一条木板,将两船连接起来。江望才当先踏上劈面的花船,转头向谢贻香招了招收,示意她也跟来。谢贻香略一定神,只得小心翼翼地走上两船之间的木板,不敢有丝毫大意。

  当她路过那个“龙女”身边时,突然听到那小女孩嘴里如同梦呓般的喃喃自语,似乎是在向自己问道:“明明知道没有好结局,却偏要如同飞蛾扑火般前来送死,你说这是为什么?”

  谢贻香不禁眼皮一跳,急遽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惊惧,反问道:“你是在同我说话?”

  小女孩的双眼却并没有望向谢贻香,只是自顾自地在那连玉的尸体旁蹲下,轻轻抚摸着连玉那张已然冰凉的脸颊,嘴里幽幽说道:“因为世人都憧憬灼烁,惧怕黑暗。所以当她掉进一整片黑暗当中的时候,无论是谁赐予她一线灼烁,她便顺着这一线灼烁,走上了一条不归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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