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半眯的眼眸盯着他,眼神越发深的看不清,鼻息间却微泛着酸楚之意,平静的脸上,燃起那一点点微末的希冀,似乎,他的湘妃云挽照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祈儿,他怎会如此像挽照?
他原应该最疼爱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他和挽照的孩子,他疼他,爱他,却也恨他,若不是当初挽照保小舍大,何至于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死了。
他想,如果早知道挽照的结局,他宁愿挽照从来也没有怀过身孕,这样他的挽照也不会抛下他一人独自面对这高处不胜寒的无穷孤寂。
心里一阵抽痛,他无力的垂下双臂,微不行闻的自叹一声:“若能活捉慕容青离最好,若不能,杀——了。”
“儿臣遵旨。”
裴凤祈的声音敬重而疏远。
……
兰妃带着叶画去逐月殿瞧了怡宁,怡宁身子虽还未大好,一见叶画去自是兴奋,缠着要叶画做鹞子,兰妃实在怕怡宁再受了风寒,好说歹说才劝住了怡宁。
怡宁与叶画相约,等身子好了之后与景苏蝉一起去放鹞子,叶画笑着应了,怡宁才肯罢休。
兰妃怕影响怡宁休息,不外半个时辰便牵着叶画的手离开了逐月宫,她身边的宫女来报,说太子已从勤德殿离开去了已往湘妃所住的竹苑。
兰妃有意掇合叶画和太子,遂存了一份心思欲将叶画引入竹苑与太子相见,由逐月宫行至竹苑需走小半个时辰,兰妃就随便带叶画旅行了皇宫御花园。
二人刚行至园,就见两个着盛装的女子走了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这不是叶家的那个叶画吗,手可真够长的,高枝儿都攀到宫里来了。”
叶画抬眸一看,原来是淑月郡主,说完,她对着身边的紫衣女子嘀咕道,“雀美人,你瞧瞧,多标致的一个美人儿。”
雀美人一听,咬牙看了看叶画,果真貌美。
天子勤勉政事,于美人之事上向来淡淡,一月之中也就去嫔妃的宫里两三次,其中有两次也是去天子的新宠妃,入宫不久便被封为贵妃的秦云芝,剩余的一次大多去兰妃那里。
如今看到叶画这样一个天仙的似的美人,又是天子下旨宣召的,她难免起了嫉妒之心,想着天子或许看上了叶画。
她咬了咬牙,挑了挑秀致的柳叶弯眉,忿忿的看了叶画一眼:“兰妃姐姐,你的心倒是大,弄这么个标致的女子在天子跟前。”
兰妃正要说话,一阵淡而扑鼻煞是好闻的混淆着花卉香气的味道传来,一大群宫女太监蜂拥着一个花样般的女子走了过来,灵蛇髻,芙蓉面,额点翠羽花钿,相比与兰妃娇媚万分,亭亭袅娜之美,此女的美恰如那盛开的牡丹,雍容明丽,美艳不行方物。
那女子迎风拂花而来,兰妃拉着叶画赶忙上前行了礼。
那女子眼里却视众人为无物,单拿眼瞥了一眼叶画,淡声问道:“你就是叶画?”
叶画敬重道:“正是臣女。”
叶画虽不认得此女,却也知晓如今得天子盛宠的除了兰妃即是秦贵妃,秦贵妃乃右相秦遥之妹,因生的与湘妃极为相似,天子久求方得,一入宫便被封为贵妃,端慧皇后一死,秦贵妃和叶贵妃迅速成为皇后的热门人选。
虽然叶韵竹是叶画的姑姑,但叶韵竹年岁已大,早已失了圣恩,不足为惧,秦云芝并不将叶韵竹放在眼里,只是她素来自负美貌,不想,今日一见叶画,顿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
怪道温安公主一再在她面前提起这位叶家庶出的叶画,起初她还不在意,原来竟是个大祸殃。
叶家与秦家之争,争的不仅是相位,更是天子的信任。
原来二家可以分庭抗礼,倘若叶画入宫为妃,这叶家和秦家相互制衡的花样可会改写?
不管是天子看上了叶画,照旧太子看上叶画,这于秦家都大大倒霉,她绝不愿看着叶家再出一个贵妃,虽然太子妃就更不行以。
她正欲举事,却突然传来一个悠悠凄怆,似鬼泣似妖歌的声音: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