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光线暗了些。光线虽暗，却还能看清大怪鱼口中的“宫殿”模样。
宫殿有阵法掩护，水火不侵。整体呈灰玄色，高檐飞角，古朴大气，角下挂有青玄色的形如钟的大风铃。
在大怪鱼驮着苏离降至宫殿大门的历程中，苏离依稀看见弘大的宫殿群中，其东南角坍塌了很大一片。
在宫殿门前站定后，苏离仰头看着气势雄浑的大门，微怔无语，上有一副镌刻在墙体上的楹联，字迹遒劲飘逸中透出一股英气干云。
这楹联的门楣是“天地逍遥”，左右二句划分为“是是非非地”，“明明白白昼”。（1）
趁着苏离愣神的瞬间，大怪鱼悄悄溜了。
“咦……佛刹中，为何会有玄门宫殿？”小松突然轻咦作声道。
“这是道家宫殿？”苏离亦觉讶异。
“我虽丢了大部门影象，道家宫殿却还认得。”小松笃定道。
“佛寺里有道宫，认真是怪了！”
“佛道之争自古有之，但两家都顾着脸面而不会有太大太猛烈的冲突，至少外貌是如此。此地竟有道宫，莫非是……”小松狐疑道。
“是被这灵吉寺镇压……！”苏离接着小松的话想道。随即，他想到砺剑塔，以及砺剑塔的建设者和儒家半圣。
他越想越惊，同时微感兴奋，似乎在慢慢靠近一段尘封的历史。
苏离怀着忐忑的心情，先是看了看巨大的青灰色宫门，巨大的兽头门环已经惹满铜绿。
他慢慢抬起左脚，再轻轻落下，脚底触到青石台阶的瞬间，一股无形颠簸如涟漪般扫来。苏离无恙，却顿生一种被看透的感受。
“吱……”
用手一推，宫门缓动，苏离走了上去，如同穿过一层薄膜，呼吸立即正常，如行陆上。
他运转真气，身上白雾蒸腾，衣衫随即被烘干。
入门既是大殿，大殿无声，左右各有三十六根青铜巨柱擎立，每处巨柱的左右两边又有两张青铜矮案，矮案后是可供端坐的灰色蒲团。
“像一处讲经大殿。”苏离暗忖。
穿过大殿中央的走道，行至尽头，上面是一处讲经高台，高台上有一张更大的青铜案，案身雕龙瑞凤，案后是巨大的神龛，神龛上是香案，香案上有只不知材质的香炉，炉中有三柱已熄青香，青香背后是一面光洁的石壁，石壁上有“天地”二字。
“敬天地？”苏离疑惑。
苏离站定，朝神龛偏向恭顺重敬地鞠了三躬。他以前看书的时候，很喜欢一句话，那句话叫“克己复礼”。
世界可以纷歧样，人心也可以纷歧样。但自己要怎样，却一定要清楚。
也许许多事还看不透，还拿不起，还放不下，甚至有时候还很矛盾，但苏离觉得，当守本心。
空旷寂静的大殿，少年恭顺重敬地鞠着躬。
这一瞬间，大殿似乎越发平静了，平静中还透着一丝肃穆，像极了一场庄严的仪式。
在这一瞬间，原本空落落的大殿里，每只案几后的蒲团上似乎都坐满了听经者，这些听经者衣饰纷歧，显然来自四海八荒各处道统福地。尤其在苏离躬身的前方，一个淡淡的老人虚影在半空盘坐，仙衣飘摇，一边看着苏离一边捋着雪髯微笑。
这一切，苏离不知，小松则微有所感，暗呼离奇。
苏离鞠完躬，神龛前白光骤亮微敛，泛起了一只蒲团。白光敛尽后，但见蒲团模样如新，莹白如玉。
他忍不住好奇，摸了摸，触感非金非玉，很特别。
触到蒲团的瞬间，苏离整个心境突然变得清宁起来，神魂明锐无比，莫名生出有一股可参透天地至理的激情与信心。
“悟道蒲团，可助修者冥想入道。”一串信息流到他的识海。
“好工具啊！”苏离愕然收手，忍不住惊喜道。
这地方，看起来很特殊呐！
苏离没有立即将悟道蒲团收走，他在想，既然小小的蒲团都那么珍贵，那这神龛，青铜案……应该都是宝物吧！
“小离子，你走华盖运了，还犹豫什么？将这些工具统统收走！”小松急吼吼道。
“松子，你说能不能把这宫殿一起收走了。”苏离眼中冒光道。
“……你够狠！”小松愕然半晌，佩服道。
“剑鞘上的山河图肯定装不下，难办了！”苏离犯难道。
“到后面看看再说！”小松敦促道。
绕过正殿，后面即是曲径通幽的各处花园楼台，另有种种水榭。也许是时间太久的缘故，荷塘中小湖中已满是枯枝败叶。
各处屋舍，除了微染薄尘外，尚算完好。
这些修建有种种所在，有宿舍区，有膳食区，有演武场……转了一大圈，苏离没发现藏经楼和丹堂。
他正自疑惑，不知不觉地便走到了东南角，看着满眼的倾颓破败，苏离很难想象其时发生了什么？
他捡起脚边一块残缺木板，虽是巴掌大一块，却极重。
看笔画线条，明白是“藏”字的左下角。
“莫非这被毁的东南角，即是这丹堂和藏经阁所在？”苏离皱眉暗忖。
于宗门而言，最重要的即是藏经阁与丹堂，尤其是藏经阁，其往往是数百代人的积累与沉淀。它往往也关系着一宗一门之兴衰。
为何单单毁了这藏经阁与丹堂，其余地方却平安无事，苏离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的事便不要想了，待时机来临自然会水落石出。
苏离转了一圈，再次回到大殿。
他刚将悟道蒲团收起，正要收取香肮亓香炉，便晤面带喜色的扎木桑吉走了进来，对方微怔，继而有些惊讶，另有些恼怒。
扎木桑吉淡然地看了看苏离，伸出右手，居高临下道：“交出你身上的所有工具，然后滚出去！”
牧渔人
注（1）：摘自江苏LYG天启庙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