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二年，还没出正月便已到雨水时节，本就冻得不厚的土层，业已化开，在猪场忙活的钱恒，这会儿满脚都是泥，听到说客人这会儿到了，不禁有些无语，李若水李大人这是哪里招来的贵客，居然会跑到猪场来找自己。
听家奴这信报，钱恒就觉得这位远来的客人，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主儿。
话虽如此说，但能让李若水视作贵客的人，身份至少不会简朴，钱恒总要稍微整肃一下形象才行。
从施工的区域出来，找了个供匠人临时休息品茗的席棚，坐板凳上，在席棚边地上找了一块竹片，把鞋上的泥巴刮掉。
正拾掇的功夫，这位贵客便到了。
一个留着三绺髯毛的老者，头上带着一方儒生软巾，脸上皱纹满布，却并不明显，看模样应该在六十多岁。不外老者很精神，两眼神光乍现，一看就是不俗之人。
北宋人，能活到六十多岁的，一般都已是老态龙钟，少有如此精神的。
老者乐呵呵的望着钱恒，看钱恒的狼狈样，似乎十分欣赏。
钱恒急遽施礼，“老先生，唐突了，小子这几天在忙猪场的制作，也是坏了礼数！”
确实，钱恒虽然把鞋上的泥巴挂掉不少，究竟已经是生员的身份，这身上溅了不少泥浆，头发也乱蓬蓬的，确实不是见客的仪态。
对方哈哈一阵大笑，“我其实在乎这等俗礼之人，更况且，我这次也是有求于你，坐吧！”
老者朝席棚的凳子上一让，一点都不拘于常礼。
看老者如此洒脱，钱恒心中也十分赞叹，看来大宋的士人，也不全是太拘泥于礼数之人。
钱恒亲自沏了壶茶，才客气问道，“敢问老先生怎么称谓，之前就听李大人说您要来，但不知有什么事情付托小子？”
老者一笑，“我的名字啊，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了，你且称我演山先生即是！”
“演山先生~”
钱恒说到一半，神色突然愣住。
心中一阵狂擦，我勒个擦，演山，在宋代号为演山的只有一位，那就是鼎鼎台甫的黄裳，黄冕仲。
金大侠的武侠小说中，黄裳可是一位顶级大拿，甚至那名声极大的《九阴真经》，即是这位黄裳各人创出来的。
虽然，钱恒也不会轻信，这位黄裳会像武侠小说中描述的那么强大，单就当朝的名声来说，黄裳的名头也足以让钱恒不敢有半点小觑。
在宋末，尤其是徽宗年间，整个朝堂已经是奸佞当道，而能够真正成为名士的，不外几人，其中最有名声的，即是这位黄裳，黄演山先生。
而且钱恒还曾探寻过关于这位黄裳先生的底细，这位老先生，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科考状元，岂论是文采照旧学识，都是极其强大的。虽说这位黄裳先生并没有编出来什么《九阴真经》之类的武功秘籍，可帮着徽宗校订《道藏》，这事却是真的。
如此一位名人，居然就这么活生生的泛起在钱恒的面前，钱恒像是看偶像一般，仔细瞅了好几遍，才再次问道，“您真的就是黄裳黄演山先生？”
黄裳哈哈一笑，“难不成另有人敢冒充老朽不成？”
钱恒忙说道，“这倒不是，只是演山先生的学问极深，小子能有幸见到先生，实在是钱恒今生的幸事！”
“早就听说你歪名极胜，又是个好逸恶劳的小子，现在看来，不止如此，这溜须拍马的本事也是不弱啊！”
听到黄裳对自己这种评价，钱恒心里有些发憷，他可不想在这位北宋名士的眼中，落得这么一个印象，不外待看到黄裳脸上的心情之后，钱恒才放下心来。
人家不外只是拿言语打趣一下而已，并没有真把这个当回事。
钱恒这才正了正脸色说道，“演山先生，小子可没有半点溜须拍马的意思，您可是元丰年间的状元，文名自然不必说，您又帮当今官家编校《万寿道藏》，功不行没，这学识和文名，当朝又有几人能及得上先生，至少在小子眼里，您是文名最盛的那位。”
其实不止是文名，凭据钱恒的了解，这位黄裳可是仁宗庆历年间生人，到现在已经是七十多岁的高龄了。大宋年间，能活到这个岁数的人本就不多，更况且这位黄裳黄演山，居然能远途跋涉来东平府见他，这身体状况可想而知有何等强健。
单就黄裳这一身强身健体的功夫，就足以让钱恒发生极大的兴趣。
猪场的制作，倒也不用钱恒在这里盯着，所以钱恒就计划陪这位老先生回贵寓继续详谈。
不外黄裳反倒对这猪舍的制作发生了兴趣，“钱恒，你这地方是要做猪场？”
钱恒笑着应是，“不瞒先生，小子也是试着做一下改良，究竟我大宋的穷苦人家照旧太多，如果多养些肉猪出来，或许能让猪肉的价钱下降一些，等产出的肉多了，这样我们的黎民纵然吃不上牛羊肉，但这猪肉也能一饱口食之欲，也能让黎民的身体更强装些！”
钱恒这番话，听得黄裳双目微睁，目不转睛的盯着钱恒，直到钱恒说完，黄裳沉吟片刻之后，才说道，“钱恒，你小子真得有这个计划？”
见到黄裳如此反映，钱恒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如果是一般人，钱恒可犯不着用这么高峻上的理由来解释自己养猪的目的。
不外眼前这位是谁？
这可是当今最著名的名士，如果自己的养猪大业能够获得这位老先生的认同，那自己之后的营生，可就有了保障，至少自己操作这养猪生意的事情，就不会成为士子阶层口中的诟病。
见黄裳感兴趣追问，钱恒这才笑道，“小子其实就是为了多赚些钱，虽然，最终的目的照旧想要让我大宋的子民获得更多的利益和实惠，身强体壮有肉吃，哪怕小子不能将这实惠惠及其他州府，可要是帮我东平府做点事情，应该照旧能够做到的！”
直到此时，黄裳才颔首赞美了一句，“不错，你的想法很不错，既然是我大宋的文人志士，便要担起强我大宋国威的职责！”
钱恒急遽躬身，“多谢演山先生的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