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临月以为,凤栖的话会让凤梧变色,那么显然她料错了。
凤梧只是平淡所在头,“哦。”
哦。
居然只是这么简短的一个字。
于是,临月在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昔人很奇怪。
或者该说,凤梧与凤栖这对父子,很奇怪。
凤梧似乎是看出了临月心里的想法,眉尖一挑,饶有兴味隧道:“既然要认我我父,是不是应该先来个三跪九叩?”
“做梦。”
这句话是凤栖和临月异口同声的回覆,话落,两人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朕只是为了给未来的皇后一个合理的身份而已,她不需要对任何人奴颜媚骨。”凤栖淡淡说着,视线微抬,看向眼前的男人,“即即是你。”
这句话,临月爱听。
她不会也不需要,对任何人奴颜媚骨。
凤梧撇嘴。
临月心里却突然生出些许一样的感受,她抬眼看着凤栖的父亲,“为什么你对我的来历一个字都不问?就不担忧我用了什么手段,蒙蔽了凤栖?”
究竟凤栖是他的儿子吧?体贴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弄清楚未来儿媳妇的身家配景,是每个怙恃都市有的正常反映吧?
临月的想法没什么错,但是她此言一出,大殿里却瞬间寂静无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临月总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凤栖和凤梧看向她的眸光都有些奇怪,像是在看一个单纯无知的娃娃。
脸色忍不住黑了一下,临月抿唇,觉得自己智商似乎又在不停地下降了。
而且,马上就要接近负数。
“咳。”凤梧轻咳了一声,淡定摇头,“我为什么要怀疑你的来历?凤栖若是识人不清,以后葬送的也是他自己的山河,与我何关?”
临月愕然。
好吧,她的感受果真没错。
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真的很奇怪,不像情感深厚,也不是淡漠的陌生人,更不像皇宫内院里常有的那种,父子相残视若仇敌。
但是临月有一个感受,她潜意识中觉得凤梧并不讨厌,反而觉得他很有个性。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临月站起身,“我去外面看看。”
说罢,搁下手里的杯子,转身往外行去。
她想,这对父子一年多没晤面,应该有一些话要聊吧?不管是凤氏皇族之中,照旧九州大陆,他们之间一定会有许多的话题。
不外以他们的性子,即便话题再多,或许寥寥数语也就归纳综合了。
走出大殿,站在高高的天阶上放眼望去,瞬间有一种身处云端,将天下尽揽在手的众多之气。
峰峦起伏,绵亘蜿蜒,群山耸立,奇峰险峻。
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连绵不停的峰峦,与终年不散的云雾,于眸光轻转之间,始终未曾远离。
视线微垂,临月不由一愣。
石阶向下延伸,蜿蜒曲折,不知通往那边,而刚刚她和凤栖站立的地方,那数百妙手却依旧平静地跪着,脊背挺直,似卓然劲松,骄傲而恭顺。
临月有一种直觉。
这些人,都是妙手,天下一等一的妙手。
脑子里想起刚刚凤栖所说的,凌霄阁汇聚天下英才,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知。
心头徐徐升起一种离奇的感受,临月觉得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本事,在这古代的九州天下,或许可以有傲然称雄的资本,然而一踏进这凌霄阁,她却似乎一瞬间变得无比平庸。
就像一个三流妙手,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时,就会情不自禁地发生一种天下唯我独尊的膨胀感,而一旦面对真正的妙手,则瞬间变得不堪一击。
凌霄阁里,妙手各处都是。
临月想起了凤栖所说的话,没有内力,她也仅能勉强自保而已。
彼时自己心里或有几分不平气,然而此时,临月清晰地认识到,在凌霄阁里这些妙手面前,她或许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沿着天阶漫步慢行,视线从四周被云雾遮盖的峰峦掠过,远处隐隐闪烁的细碎灯火,透过袅袅云雾现入眼底。
临月突然定神,这才蓦然发现,凤凰山上并非只有这凌霄阁一座殿宇,漫衍在远处的山峦上,大巨细小的楼阁不行胜数,且每一处,都隐藏着无法估量的妙手,以及,分分钟致人于死地的夺命机关。
另有,每一处阁楼下的峭壁悬崖。
若非绝顶的妙手,谁敢在险峻陡峭的悬崖峭壁上居住?
一个不慎失足落下,只怕连尸骨都找不到。
凌霄阁,凌驾于九国之上,让各国君王都不得掉臂忌的地方,果真有其可怕之处。
“看你的心情,似乎被震住了。”凤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着一只大手很自然地落在肩膀上,临月尚未转头,下巴已经被轻轻扣住,被迫转过头,看向眸光若有所思的凤栖。
临月皱眉,不悦地拍掉他扣住她下巴的手,“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凤栖不以为意地轻笑,却蓦地俯首,在她脸上偷了个香,“你现在的这个模样,其实还比力可爱。”
“可爱?”临月眉梢淡淡一挑,对他时不时占她自制的举动已经免疫,“你确定这个形容我会喜欢?”
“女孩子家就应该可爱一些。”凤栖道,“以前的你,太深沉了,我应该庆幸带你来了这个地方。”
临月闻言,眉尖几不行察地挑了一下。
“临月。”凤栖神色难得地认真了许多,“我之前跟你说过,自己身边妙手如云,三教九流的本事无所不精。所以,即便以后有一天,这天下陷入战争,各国君王博弈山河,我也不需要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去做些男人才会做的事情。”
临月徐徐垂眼,眸心微有些怔忡,却缄默沉静着没有说话。
这一点她明白,从他们初识的第一天,从这个男子开口说“以身相许”的时候,她就明白,这个男子对她,除了他所说的兴趣之外,并没有任何不行告人的企图。
而现在,事实也证明,她的身上,着实没有什么需要他费心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