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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娇姐姐下葬的那日，没什么人去送殡。
许多人隐隐约约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没有人想冒着惹王爷生气的危险去尽一尽心。我亦如此。
只有在无人的夜里，静静于月下摆上一个小供桌，燃三支香，一盘水果一盘点心，然后拉着小应元的手，带着他拜祭一下。
“干妈，我娘亲怎么不见了。”
我揽他入怀，“你娘亲回天上去了。”
“回天上，那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娘亲了。”
我亲了亲他的小脸，“应元长大了，就能见到了。娘亲以后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好，那我一定快点长大。”
傻孩子，长大怎么能快呢，老天爷说你几岁你就几岁，岂是人力可以干预。
但我照旧抱着他，肯定的点颔首，“好，干妈每天都给你做许多几何好吃的，咱们快点长大。”
心底刮过一阵冷风。陪伴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感受很庞大。
我爱他，这个男人拥有力量，有温度，呵护我。于我有恩。无论是作为一个男人自己的魅力，亦或者作为平西王这个身份光环加持下的气韵，都是我抗拒不了的。
每一次和他在一起，我都像第一次的小女孩般怕羞和渴望。
情是满的，欲是足的。他身上的气息，他眼睛里的光线，总能把我迷得晕头转向。
可是，我永远都能闻到他周身笼罩着的血腥气。
有一些血腥气是空气里带着的，有一些血腥气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前者是他的经历，后者是他的秉性。
听从，温顺，有利，则生。
悖逆，二心，危险，则杀。
抬手送你上天堂，翻手拍你下鬼门关。
我的神经总是紧绷着的，爱他的时候需要小心翼翼，不能放肆的失了智，以防踏入雷区。服侍的时候亦要视察入微，事事以他的所思所念为要。
也蛮累的。
不喜欢杀戮，不喜欢血腥气，这是我需要忍受的，也是我不能袒露的。我不能让他发现我其实不喜欢他的某些特质。不能让他发现我其实对他亦多有预防，对他亦有排斥之处。
但我想，反过来也是一样的。王爷他一定也对我有所隐忍吧。
他一定也不是全然的喜欢全部的我。
好比，他一定不喜欢我曾经为李自成所虏，他一定不喜欢我身世江南烟水迷离的伶馆青楼。他也一定不喜欢我身子有恙不能有身，一定不喜欢别人骂他为我做了汉奸降了清廷。
两小我私家的关系里，从来都不是纯粹的爱与欢喜，夹杂着许多杂质和负面的情绪。
然而我们就是这样，相互嫌弃着，相互搀扶着，手拉手挨着全天下的骂，有一搭没一搭的共度了几十年的时光。
好庞大。又好微妙。
王爷对我有诸多嫌疑，却始终没有压线。没有泛起如月娇姐姐的事情这般崩塌的情绪。我对王爷有诸多忍受，但也始终没有瓦解，总照旧有一根柔韧绵长的情丝，忽隐忽现，却永远也不会断。
关系，是何等微妙的一件事，何等微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