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这【醉皂】一折选自《红梨记》，讲的是衙门皂隶陆凤萱喝醉了酒，却被赵老爷派去处置惩罚公务，算得上是昆丑中顶著名的一折昆戏，圆圆当日在古月楼，也没少听过这出，只不外那时也只是一丝半缕的听听而已，哪有这等功夫正儿八经的欣赏呢。
听得邹枢说这位丑角儿是打扬州过来苏州，才个把月，年岁也不大，演起昆戏来极有灵气的，扮什么像什么，往常在台上，总能把观众逗得不行，陈圆圆心下倒也好奇，想看看这位昆丑行当的演员到底有多大能耐，再追念之前自己孤零零的给别人演出，抬头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邹枢，竟有些谢谢他了。
檀板，竹笛，清亮没有杂音的伴奏，昆曲的配乐总是简朴明净的如同清泉，戏台左侧“出将”帘布被挑开，一个摇摇晃晃的皂隶便泛起在了戏台上。
只见那人一步三摇，倒像是就要跌倒了一般，再看脸色惺忪，一派懵懂醉态，略站稳了些，开口说道：“喝道声声响，跟官日日忙在下非别，我乃雍丘县正堂四班上一个嫡嫡亲亲的皂隶，陆凤萱的即是。”
那皂隶的念白全用扬州话，口气油滑，却又强作正经，真真好玩，陈圆圆笑呵呵的看着戏，等着他下面的话。
皂隶继续往下唠叨，“今天我家老爷坐堂审了三桩奇案”，圆圆心想，“什么奇案啊？”
皂隶一本正经的说，“这个第一桩，儿子告老子忤逆不孝。”话音刚落，就是一片笑声，“第二桩，僧人和尼姑打架。”圆圆抿着嘴笑，转头看看邹枢，“僧人怎么跟尼姑混到一块去了，他们打架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呢？”
邹枢压低声音，悄悄回说，“这叫不打不相识。”
却看那皂隶，心情突然变得无比严肃，晃着手，比划着继续往下说道，“僧人和尼姑打架，嘿嘿，列位不知道，那个尼姑”正说着，皂隶一挥手，“哗，一把抓去了僧人头上的一把头发”，皂隶笑笑，另一只手抬起来，又一挥，“僧人这么一抹，抹去了尼姑的一嘴胡子。”
哄堂大笑，陈圆圆拿起团扇，悄遮半面，也呵呵笑了起来。戏台上那个皂隶越说越自得，眉飞色舞，继续乱说，“这个第三桩，哎呀不得了了，来了十七八个江洋大盗，掠夺一个讨饭花子的破砂锅。”说到“破砂锅”皂隶还用两只手比划来着，底下的观众已经笑成了一片，圆圆浅浅笑言，“这可真是喝醉了酒的，满嘴里乱说，哪里有僧人长头发，尼姑留胡子的。”
接下来就是唱了，一支【粉蝶儿】“醉眼生花步履疲，辨不出崎岖平凹。”唱了两句，这皂隶又停下了，一脸疑惑的自言自语，“平日的酒都吃到肚子里头今日的酒怎么都吃到腿子里头”，想来即是吃醉了酒，走路吃力而已。“我将这手儿搬运足前胯”，皂隶真个伸出两手，弯下腰去，轮番搬运着两条腿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