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没有散去,一片寂静。
缄默沉静的气氛有些尴尬。
徐以柔皱着眉头看了张之苇一眼,感受他突然嚎这一嗓子有点丢人,微微低头,上前一步,将手里的剑递到他手里,然后默默退却。
“咳咳。”
张之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微微眯起眼睛,将视线聚焦在魏季身上。对于近视眼来说,许多时候都不太方便,他又不是许大蟒那种人,也没有黄金左手,稳妥起见,只能眯着眼睛来应对现在的局面了。
握紧手里的剑,掌心的伤口受到挤压,有些疼,刺激着他的意识,让他越发清醒,找到了前天晚上面对类似情形时的感受。
但他并不计划进攻。
……
……
袁子骁疑惑地看了张之苇两眼,不是很明白这个愣头青准备干什么,或者应该说他有些好奇这个凡人准备怎么面对一个特殊者。
自从伏羲氏在历史中埋下那颗名为“修行”的种子以来,已经数千年,修行一道在漫长的历史中,经过无数人的浇灌,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而前朝太公建设气宗以来,修行之道更是广泛天下,空前繁盛。
气宗修行之路,简陋有三大阶段,俗称下五期、中五境、上五阶,一般为了方便,也会直接称之为一到十五境。
其中,下五期门槛极低,世人入气宗山门之后,至少都可以修行到第五境,这也是气宗得以普及的主要原因。
再往后的第六到第十境,门槛一级高过一级升高,第六镜名为“山门境”,意思是至少要进入六境,才算真正踏入特殊者的世界。
最后,十境之上的五个境界,对于世人来说,仅存在于传说中,或许气宗体系对于这个阶段的开拓也还不够深,但据说修行至此,便已经触及了神明。
总而言之,修行是一把登天的梯子。
从凡人,到特殊,其中差距堪称天渊之别。就拿最简朴的寿命来说,凡人一生至多不外期颐百岁,但只要步入中五境,则至少能活三百岁,这也是玄商朝国祚能延续两千年的主要原因,在天下皆是特殊者的时代,时间的流速就像放缓了一样。
灰咒者虽然不属于气宗体系,但是境界水平也基本可以用气宗体系来权衡。
袁子骁看得很明白,张之苇只是一个未曾踏入特殊世界的凡人,但魏季则毫无疑问是一个至少五境的特殊者,这个对比堪比老鼠和狮子,张之苇毫无胜算。
不外他真的体贴的事情,倒也不在于此。
……一个本活该于灰咒的人,为什么还没死?
袁子骁看着张之苇,接下来,就该拭目以待了。
……
……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句话从魏季脑袋里闪过。
他的想法和袁子骁类似,徐以柔也是灰咒者,她很清楚,自己就算耗尽了所有的火,但只要不伤及本命,那么就究竟照旧一个特殊者,单凭膂力和拳脚功夫,都不是凡人能反抗的,纵然这个凡人拿着剑,也没可能正面打赢自己。
明明知道凡人和特殊者的差距有多大,还故意让这小我私家挡在前面……
她到底想干什么?
魏季猜不出来,于是没有冒然抢攻。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张之苇身上,准确的说是锁定在张之苇手里的那把剑上面,暗自推测真正的杀招可能照旧在这把剑上面,或许是佯装无力驱使飞剑,然后突然袭击?
……
……
一时间,双方都没有行动。
刚刚还杀得热火朝天,现在这里却陷入了一种极重的静默中。
空气还在变得越发灼热,弥漫着的雾气没了气流的滋扰,徐徐平稳了下来,将一切笼罩在其中,为场间的四人带来如同身陷泥淖的凝重和迟滞感。
“嗯?”
袁子骁微怔,隐隐感受这个驿炉的地火似乎并不平稳,微微有些异动,目光立即投向“炉口”,也就是那处小小的泉眼。
——徐以柔就在那里。
袁子骁愣了一下,刹那间,云开月明,名顿开,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他一语道破:“想抢先我们一步挖走薪火的碎片,借力脱困,所以就故意拖延时间?”
魏季闻言也是一愣,将视线从张之苇手里的那把剑转向徐以柔,稍稍集中注意力,终于也感受到地火的异动。
徐以柔目光微颤,微微皱眉,但不为所动。
袁子骁哑然失笑,说道:“挖取薪火是绝户计,我还以为只有我们会这么做,徐以柔,你这样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徐以柔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区别在于我们是死照旧活。”
说罢,她爽性直接将双手放入了泉水中,高温的灼烫让她一声闷哼,但照旧咬紧牙关强行忍了下来,再也不加掩饰,开始全力以赴挖取地火。
咕噜咕噜……
泉眼中的泉水愈发沸腾,热气蒸腾不休,滔滔热浪不停翻涌,像是蓄势待发的火山即将喷发,一切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田地。
“呵呵。”魏季忍不住笑了笑,这是尴尬的赔笑。
他看了眼张之苇手里的剑,就这么一把破剑,居然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甚至连徐以柔在挖地火都没察觉到,这么自乱阵脚,真是够荒唐的。
“既然是虚张声势,那再大的声势都是虚的。”
魏季捏了捏拳头,朝前走去,“山穷水尽了,那就算你的飞剑再强,飞不起来,总送照旧没用。”
适应了掌心伤口和烫伤的双重疼痛,他攥紧拳头,步步向前。
张之苇提着剑上前一步,沉声呵叱道:“站住!”
然而魏季眼里完全没有张之苇,他只是直直地往前走着,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目光也没有往旁边瞥一眼。
在他眼里,不堪一击的人纵然拿着剑,终究照旧不堪一击,就像走路的时候看到路上有野草,没须要绕已往,一脚踩已往就好了。
张之苇吼道:“停下!”
魏季仍是不予理睬,继续往前。
张之苇举起剑指着他,“我让你停下!”
魏季终于看了他一眼,但眼神却漠然得像是在看死人。
张之苇提着剑冲了上去,抡圆了手臂,猛然一记横扫!
魏季轻蔑一笑,这哪是用剑?小孩子玩木棍才会这样。他捏紧拳头,一拳打向张之苇的脑袋,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拳就足以结束战斗。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他却发现雾气似乎变得过于浓郁了,以至于眼前都是灰白色的一片。
难道徐以柔的行动这么快?
……差池!
他惊觉发现眼前的灰白并不是雾气,而是一片扑面而来的火幕!
魏季连忙强行止住砸向前方的拳头,拼命朝着退却开,试图拉开距离来躲避。
但他实在靠得太近了,灰白火焰险些已经燎到了他的眉毛,纵然乐成退开,可整个脸都照旧感应了剧烈的灼痛感。
他呲牙咧嘴,咬牙切齿,望着张之苇,对刚刚的灰白火焰犹有余悸,惊疑不定。
这时候,袁子骁惊讶的声音突然响起:“咒焰?!”
袁子骁刚刚看到了张之苇的行动,随手一挥,像抛沙一样,灰白色的火焰就被撒了出来。
这颜色怪异的火焰中蕴含着一种所有灰咒者都很是熟悉的感受——灰烬。
这是灰烬的火,诅咒之焰!
他睁大眼睛看着张之苇,目光狂热,情绪激动,像是发现了一件稀世珍宝,难以平静。
“咒焰?”
魏季怔怔回过神来,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灼烧自己的灰白火焰到底是什么,感受着空气中残存着的灰烬的意味,他愈发确信自己的推测没有错,也愈发感应不行思议。
“契约?!”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徐以柔,“你复现了契约?!这怎么可能!”
他和袁子骁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张之苇身上,都感应不行思议,自从玄商立国以来的两千年里从未泛起过的契约,今天居然在这里重见天日了!
没有任何一个灰咒者能对此保持平静,因为这是挣脱诅咒的唯一要领,只要能实现契约,自己就再也不需要为诅咒感应困扰,今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获得自由之身!
而这一切的秘密,或许就藏在张之苇身上!
……
……
“可惜……”
张之苇迎接着两人的目光,有些懊恼地说道:“还以为能一把火直接烧死呢,终究照旧行动慢了。”
卢槲在一边啧啧叹道:“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小我私家,前天晚上,他拿着刀站在你面前,也是这副心情,也是这么说的。”
张之苇笑了笑,或许自己另有酿成反派的潜质?
魏季的心情无比庞大。
他突然有些忏悔了,要是自己没有动歪心思,一开始就全力把徐以柔救下来,现在是不是有时机分享契约的秘密,是不是也有时机挣脱诅咒?
可惜没如果,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
袁子骁在旁边提醒道:“抓活的。”
魏季点颔首,缄默沉静着继续向前。
张之苇皱起眉头,握紧了手里的剑,严阵以待。
为了能在世离开这里,徐以柔把后背托付给了他,两人相识不外三天,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但她照旧这样做了。倘若自己贪生怕死,或许她马上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甚至更惨,但她终究这样做了。
这份信任里,寄托着她的生命,让张之苇感受手中的剑都变得极重了许多。
他照旧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在世,但被需要的感受多好啊!
一切美好,或许都是今生仅有,怎能不珍惜?为了不辜负这份信任,纵然手里的剑再怎么极重,他都必须稳稳拿着,岂论是谁要闯过来,他都必须要拦着。
如果你要来,那你就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