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悦的意图,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他自己也绝不隐藏自己的意图,双臂抬起,双手交叠,掌心朝内,请求道:
“臣替姜离黎民,请求陛下兴兵,抵御东吴雄师,拯救您的子民于水火。”
殿内无人敢赞同。
陈金烈冷哼一声,“你算盘倒是打得响亮。且不说东吴的目标是不是我齐国,就算是,也该等边关传来军报,到时与皇上商定,方能兴兵。仅凭一个商队之言就贸然兴兵,你当我们齐国是什么?”
与他并排战列的一个将军,也冷声道:
“谁不知道东吴若要攻打齐国,姜离是必经之道。你想让我们兴兵,无非是想让我齐国旳将士去帮你保住姜离的山河。凭什么?别忘了,你们姜离这不听话的狗才刚咬过我们,我们吃饱了撑着去帮你们。”
此人叫宋江,北齐的左上将军,与陈金烈并称北齐的左右将军。
一山不容二虎,别看外貌上他们恭顺重敬和和气睦一唱一和的,私底下就跟斗鸡似的你死我活。
有官员赞同:“就是,你们姜离算个什么工具,凭什么我们齐国要去给你们当炮灰?”
“不听话的狗,死了也活该。”
这朝堂上的货色真没几个好的,出口成脏。
什么污言秽语都骂得出口,全然掉臂礼仪斯文,不外是一群落井下石的奴才而已。
皇上都还没说话,你们在他面前叫嚣个什么劲。看看皇上阴沉的脸色,就知道他有多反感。
你们的天子是多好名声的一小我私家,你们竟然污言秽语的打他的脸,他脸不阴才怪。
君悦不语,默默蒙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谩骂。
他并不觉得姜离的反抗有什么错,谁愿意在别人的压制下轻易偷生。
“够了。”
一声威吼震慑整个大殿,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堂上众官员马上平静下来,不再吵嚷。
今天的皇上,与往日的不太一样。
没失去过儿子的,自然不知道丧子之痛。帝王即便再无情,骨血也是他身上的一部门,失去了也会痛。
狄隽眼观鼻鼻观心,他迅速的反映过来,这臭小子从一开始就没把他们这些官员放在眼里。
他貌似是在回覆他们的问题,实则是在天子的心里埋了一颗恼恨的种子。
尤其是适才他最后一句话,明显体现了权懿就是杀人凶手。既然知道了杀人凶手是谁,皇上又岂会放过。
好一出攻心计。
狄隽是站在这出攻心计之外,自然看得清楚。可是皇上本就是这计的工具,一时之间肯定回不外神来,被君悦牵着走。
可皇上也不能为了自己的复仇之心,而置齐国的山河掉臂啊!
狄隽忙投给劈面的大皇子一个眼神。
连昊会意,转头对皇上道:
“父皇,两位将军说得有理,不能单凭一个商队之言和一个质子的推测就贸然兴兵,这样不仅寒了将士们的心,也有损我齐国之基础。请父皇三思。”
“请陛下三思。”群臣赞同。
殿内在群臣的赞同之后陷入了沉静,齐帝不说话,冷眼旁观。
君悦也不说话,背脊挺直。
殿外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薄薄晨辉撒进殿内,在窗棱上渡了一层金黄的色彩,斑驳绚烂,为这阴沉酷寒的大殿带来了沁心暖意。
“呵,哈哈...哈哈哈...”
殿内最先响起的,是君悦吃吃的笑声。
笑声不大,却清晰难听逆耳。
“放肆,皇上面前,岂容你撒野。”连昊阴阳怪气怒道。
他这说话说得好好的,这质子竟然敢笑,就似乎在笑话他一样。
哼,岂有此理。
君悦停止了笑声,老实说,这照旧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拜他。他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弯曲的后背。
齐帝抬头看向君悦,脸色阴沉问道:“为何发笑?”
君悦敛了神情,正色道:“臣只是觉得,姜离本是齐国的领土,皇上兴兵掩护自己的领土,怎么就成了吃饱了撑着的事了?”
“你……”宋江第一个怒驳,却又找不到一个理由来反驳。
姜离王在齐帝面前,只能俯首称臣,那姜离不就是北齐的领土了吗?又何来的“姜离山河”一说?
君悦沉声道:“在天下人看来,姜离一直都是齐国的领土。就算之前泛起过……郭家叛臣,如今也已经平定了,它照旧齐国的领土。
姜离是东吴进入齐国的必经之道,吴兴兵齐,姜离定是他鼓舞士气的第一站。
我虽然只是个闲散之人,但对去年一战也是印象深刻。一路走来,所过处皆是尸横遍野,满地饿殍,黎民食不果腹,万事百废待兴。姜离驻军仅有五万,也基础征不到军力去反抗东吴几十万雄师,期待他们的只能是,山河易主。”
君悦将最后四字咬得极重。
无论哪个帝王,都最讨厌这四个字,这是对他们权威最大的挑衅。
“放肆。”
果真,齐帝怒了。“我浩浩荡齐,岂会易主。妖言惑众,信不信朕杀了你?”
君悦镇定自若,抬头挺胸。“话虽然不中听,但说的却也是事实。”
又道:“陛下可以不用管姜离这个夹中小地,横竖即便被灭了,也不外就是丢了十几座城池而已,与大齐央央国界相比,基础不值一提。
可如果姜离真的纳入了东吴的国界,天下人会怎么看待齐国,史书又会如何纪录陛下您?
是会认为姜离被灭,是历史的一定?是姜离的命运?照旧,陛下您有意抨击,抨击姜离当初反了你?”
君悦的声音已经有些拔高,振振有词。
“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心胸宽广,泛爱仁善,难道就是为了抨击而牺牲了姜离几十万黎民吗?”
“放肆。”齐帝恼怒得已经站起。头上的冠冕随着他身体的发抖而抖,龙珠被他的恼怒震得一晃一晃,发出“哗哗”碰撞的声音。
“来人,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妖孽给朕拉出去,处以死罪,五马分尸。”
有身穿灼烁铠甲的禁卫军进来,抓着君悦的双臂就要强行拉他出去。
君悦奋力一甩,挣脱出他们的束缚,上前两步沉声道:“怎么,陛下这么快就坐不住了?今天,文武百官皆在此,陛下莫不是想上演一出杀人灭口的戏码?”
他就不信了,今天他真的敢公开场合之下杀了他这个质子?
他今天要是真杀了他,那就是杀人灭口,看他还要不要自己的名声。
殿内气氛马上紧张异常,剑拔弩张。
齐帝要赐死君悦的话始终没有再说出口,横目冷对;君悦如潭的双眸紧盯着连赫肇不放,桀骜不驯。双方进入紧窒僵直状态。
“父皇。”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紧张的大殿中响起,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突然遇到浅滩,停了下来。
君悦转头看去,是从未说过话的四皇子连城。
连城敬重道:“父皇,二令郎年纪尚幼,又心系姜离黎民,言语上激动了些,还望您看在他救民心切的份上,宽恕他。”
“哼。”有了台阶下,天子自然不会不下。
他直直坐回龙椅上,对上君悦冷声道,“今日你若说不出一个理由,朕照样会杀了你。”
君悦点颔首,齐帝明面上照旧不愿杀他的,要杀也是私下里解决了,否则就毁了他一世的美名。
四皇子不外是找准时机,找个台阶给他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