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念宸闻声抬眼,朝她说话的偏向“看”过来,蔚兮抬眼回视,这才瞧清他的全貌。
除了云海楼时的惊鸿一瞥,摘下墨镜的他更是有一双漂亮到太过的眼睛。眼廓细长,眼角处的睫毛微翘,瞳仁是极黑的墨色,眼底幽深如凿不开的古井。
他就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在蔚兮险些以为自己的脸上要被凿出孔时,才徐徐垂下眼睫。
“蔚兮,蔚兮。”寂静的空气中,裴念宸轻声重复,似乎是噙着什么有趣的玩意儿,细细把玩。
他的声线清柔舒缓,灌入耳中宛若亲密的呢喃,蔚兮却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那个……裴总,您有什么需要资助的吗?”
“嗯,”男子似乎已经接受了属下的私自部署,开始驱使这位新秘书,“帮我易服服吧。”
蔚兮僵了一下,心情严肃:“全部?”
裴念宸忽而眉眼轻绽,徐徐笑了:“你随意。”
随……随意?
咳,有这样一个听从民意的上司,蔚兮想,她可真是幸运的女人。
然后,幸运的女人阵亡在起跑线上。
解开病服上衣的第一颗纽扣时,她的手指稳当正义,没有丝毫猥琐的哆嗦。
到了第三颗,蔚兮的指尖突然顿住,她抬头说:“裴总,我想上趟茅厕。”
裴念宸这次是真的笑了,约莫是很少笑,所以他的脸部线条舒缓如刚融化的初雪,美好如斯,却只是这样浅笑不语。
没获得回应,蔚兮无声地嚅动嘴唇,继续备受煎熬的脱衣事情。
等到第五颗纽扣解开,宽大的病服已经大敞,对方白皙的肌理近在眼前,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道浅浅的疤痕从他的左胸膛延伸而下,堪堪停在她食指触及的地方,一时间,竟觉得耀眼得不行。
蔚兮的心神颤了颤,爽性再次抬起头,满脸严肃地提出申请:“裴总,我真的尿急。”
“那去叫陈四吧。”男子几不行闻地发出一声轻叹。
“啊?”
“去叫陈四进来。”他准确地摸摸她的头发,将她往房门的偏向轻推了一下。
蔚兮受宠若惊了,有种翻身农奴把赞美的感受。确定她的上司真的是允许她怠工后,这才脚步轻快地跑去拉开房门,朝着一人笑眯眯地喊:“陈四陈四!你们家少爷要易服服!”
在对上五双兴味各异的眼睛后,她镇定了一下,偏着头佯装天真:“谁是陈四?”
……
午饭在病房里吃。蔚兮急遽扒完自己的那份后,乖乖跪坐在床上给上司喂食。
“今天的菜色很富厚,有红有绿,有白有紫,”她字正腔圆得像是在播音,“你猜,都有什么菜?”
“蔚小姐!”五道忍耐许久的声音终于从房间各个角落里传来。
“请蔚小姐认真一点!”陈一的包公脸已经黑得不像话了,或许是觉得蔚兮这么好逸恶劳的样子太不专业了。
“生病的人最重要的是要保持良好的心情。”蔚兮转头看着他们,语气老实,“聊天可以增加用饭的乐趣。”
更重要的是,可以缓解她的压力。
撇开心虚不谈,究竟这是第一次照顾一个大男人,她真怕自己下手狠了,又要丢饭碗了。
以陈一为首的保镖团显然并没有认同她的看法,而是觉得她有消极怠工的嫌疑,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着杀气的。他们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让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人来照顾他们的少爷,真的可以吗?
蔚兮缩了缩脑袋,讪讪地转移话题:“你们的名字真好听。”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也不知道谁这么有才给取的。
“猜不出。”出乎意料的是,裴念宸在这时仁慈地配合她聊无聊的话题,缓和了气氛。
不等她说话,他已经微微倾身含住了递至唇边的汤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