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邻房间的声音音量不大,但胜在掷地有声,所以纵然隔着墙兰子义这边也听得清楚。适才言者说得这句话明显有所针对,这引起了兰子义的兴趣,所以兰子义抬手作出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其他人暂时收声。
张偃武见到兰子义示意,笑着不再说话,只管自己吃菜,铁木辛哥则面容严肃,聚精会神的侧耳倾听,只听铁木辛哥慢慢的通报道:
“八小我私家,不是九个,不,照旧八个,另外一个是小二,正在相互推辞排座位,已经上座了。”
在铁木辛哥通报人数的时候兰子义也在静静听着隔邻消息,在兰子义听来隔邻屋中只有嘈杂的脚步声和虚伪的客套话,至于来了几人,何时上座兰子义是听不出来的。在酒楼这种嘈杂地方,铁木辛哥隔着墙还能判断出隔邻的具体情况,此人感官只敏锐已经远远超出凡人。
在铁木辛哥说完隔邻上座之后,隔邻屋中便短暂的平静了下来,接着有人开口道:
“吕令郎说得不错,我天朝礼仪之邦,讲得是温良恭俭让,结果现在的京城,丘八各处,北客盈门,现在还来了一群索虏戎狄,唉,真是斯文不在,斯文不在!”
这个吕令郎说完之后有人开口道:
“吕令郎、都令郎,不要动怒,动了火气伤了身子又是何苦?来,喝口酒压压火。”
隔邻房间应声传来一阵推杯换盏的声音,之前先后说话的两人这时则回覆道:
“季兄客气了,再过几天黄榜一下,季兄即是新科进士,我们两个白衣到时候见了可得向季兄你行礼才行啊!”
敬酒那人闻言赶忙推谢说道:
“两位令郎真是折杀我也,我一介商人身世,今次能中榜全赖两位令郎相助。不光是我,今次和我一起来的几位都想好好和两位令郎说声谢谢。”
敬酒人说罢,隔邻屋中又是一阵嬉笑,而铁木辛哥这时则小声问道:
“我说安达,张令郎,你们大正的科举考试能提前确定谁当进士?要是这样还考试干嘛?”
张偃武听闻此言苦笑这摆摆手,示意铁木辛哥不要深追究,兰子义也摇着头小声说道:
“这事我和安达慢慢说,现在咱先听隔邻怎么说。”
隔邻屋中推杯换盏一番之后,适才那位敬酒的季令郎又开口道:
“要我说,这京城诗社真是我大正未来的希望,居然能笼络到两位令郎这样的人才。”
听到诗社的名号,兰子义与张偃武脸上心情都有了变化,隔邻刚进门时带头说话的吕令郎这时笑道:
“我诗社以文会友,聚集的都是志同道合的青年才俊,社中成员家学扎实,老一辈全在朝中为官,我在诗社中只能算是泯泯众人,谈不上精彩。”
剩下的那位都令郎这时叹道:
“我等身在京中,不去科举,不去考虑家国天下,反倒投身结社,为的就是能够传承先贤遗志,匡正天下士子。原来之前我等一直都在这样做,可是,唉!”
兰子义听着隔邻两个什么令郎慷慨陈词,心里寻思着这俩家伙是诗社里的哪位。那诗社兰子义之前呆过,整天除了吟诗作赋,就是吃喝嫖赌,哪里来的什么先贤遗志?兰子义抬头去看张偃武,张偃武也与兰子义一样一脸鄙夷。
而隔邻屋中那个季令郎则在此时接过都令郎的话问道:
“都令郎为何叹息?”
都令郎道:
“我叹息这世道不公,老天无眼,就连我们最后坚守的这片诗社也终究照旧被玷污了。”
说罢隔邻屋中便传来衣袖摆动的声音和哭泣声,然后即是一群人开始劝慰。
这边屋中铁木辛哥闻言不屑的问道:
“说就好好说嘛,说着说着哭什么?你们正人真有意思。”
兰子义没管铁木辛哥,他继续聆听着隔邻的消息,隔邻那位季令郎问道:
“都令郎有什么憋屈就说出来,不要窝在心里,窝出病来可就糟了。”
没想到季令郎问的是都令郎,而开口说话的却是吕令郎,那吕令郎叹息道:
“都令郎的痛处我知道,还不是因为诗社里进了丘八。”
兰子义与张偃武听闻此言,同时作色,两人黑暗捏紧了酒杯,只等着隔邻的那群王八蛋开口侮辱自己。
那屋都令郎说道:
“不错,就是丘八坏了我们诗社。先是那个张偃武以权压人,借着他爷爷的太尉权势硬挤进来,然后又是那个兰子义,拥兵自重,进到诗社里耀武扬威!”
吕令郎随着一起叹道:
“那张偃武的爷爷张望,只会杀人,基础不懂治国理政,居然还能选入朝中做正一品的太尉,当年太祖天子顶的这规则就没原理!”
都令郎抢过话说道:
“张偃武进来的虽然没原理,可好歹照旧京城长大的人,骨中庸俗,至少皮毛照旧风雅的。那兰子义是个什么工具,居然也能进到诗社里来!”
吕令郎赞同道:
“就是,那兰子义既不知礼节,又不懂规则,说话粗俗,还想着附庸风雅,活脱脱就是个笑话。更可笑的是我们还得陪着笑脸和他兰子义称兄道弟,陪他一起俗,想一想真是让人作呕。”
半天没说上话的季令郎这时说道:
“就是,那兰子义是个什么工具?也配进诗社?我可听说他光靠举人就考了三年,结果照旧不中!”
隔邻屋中听闻此言泛起了一阵欢声笑语,而兰子义则铁青着脸把手指头都掐破了皮。
不外隔邻屋中的季令郎可不会因为自己视线规模外的某小我私家生气就不再说话,他继续道:
“那兰子义不仅考不上举人,他还和戎狄称兄道弟,昨天便有人见到兰子义和披头散发的索虏一道进京。”
吕令郎轻蔑的说道:
“那兰子义本就是个蛮夷,除了当丘八什么也做不了,适才我们过来时隔着几条街就能听到江南楼上有人鬼号,据说就是鸿胪寺里关着的戎狄。这江南楼是什么地方,岂是那些戎狄该来的地方?“
都令郎闻言道:
“算了,让这些戎狄入京也是首辅大人的意思,忍一忍吧,横竖这些家伙人面兽心,早晚要滚回塞外去。”
铁木辛哥闻言笑道:
“这话说的到不假。”
季令郎这时插话道:
“今年科举也多亏了首辅大人提携,否则榜上进士还不得被北客分掉半锅羹?”
都令郎道:
“首辅大人只是提纲要携,细务方面可不管。你们这些国子监生能被挑中可是赖了吕祭酒的膏泽啊。“
季令郎和剩下那些人闻言赶忙说道:
“吕令郎,还请您带话,谢谢祭酒大人。”
吕令郎笑道:
“诸位都是家父的门生,这点小事可能资助。倒是今次中榜,若不是礼部都大人调治,你们可是得绕不少弯路。”
季令郎道:
“那是,那是,吕大人和吕令郎的膏泽我们那是没齿难忘。只是我听说前几天有人在京城贩卖考题被台城卫抓住,那我们这次的事情会不会......”
都令郎这时说道: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隔邻明明有人为什么这么半天都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