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兄妹
“若是我不呢。”
韦沅站在那儿，对黄姓之人的行为早就猜得八九不离十。
“绿柳，拿上我们的通关行文，去知州衙门。”
韦沅冷笑一声，轻声对绿柳道。
黄姓男子本以为韦沅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现在一听，既然不是术士，而且想找衙门解决这件事，嘴角不由笑意深了几分。
“小娘子……”
黄姓之人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眼底闪烁着令人恶心的目光，慢悠悠的开口。
刚说了三个字，就看见那名叫绿柳的丫鬟在身后小小的肩负翻找，黄姓之人的笑容忽得僵硬在了嘴角。
那肩负便露出了一抹深青色，是韦沅的通关行文。
通关行文有颜色之分。
白色，是普通黎民通关行文的颜色，上面仅有一个官府的印章。
青色，是五品官的颜色，上面不仅有公章，而且另有私章。
深青色，正五品。
比次五品的知州还要横跨那么半阶。
扬州知州啊，他仅只在大封的时候见过一面，坐在马车内那被风扬起车帘露出的侧脸……
仅只是这个侧脸，就已经足够他吹嘘了……
黄姓之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小娘子可莫要认真，我不外是开个玩笑而已……”
“玩笑？”韦沅的声音冷厉了几分，“你什么身份！也有资格和我开玩笑！”
黄姓之人讪笑着，朝旁边的仆从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以极快的速度融入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待两人消失后，韦沅脸上的冷厉才徐徐消失，绿柳徐徐的将那通行文书放回了肩负。
“走，去那边。”
韦沅下巴微微朝西方偏了偏，阿寻点了颔首。
适才她们就已看见一个身形瘦弱，似乎比韦沅还矮上那么几分的人，在黄姓之人恼怒之余轻轻地带走了他的荷包。
“娘子，那人跑远了。”
阿寻望了望街角，没有看到任何蛛丝马迹，不由有些失望，尽管她不知道韦沅到底想要做什么。
绿柳则是懵懵懂懂，险些完全没有听懂韦沅和阿寻在说什么，那时紧张的她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黄姓之人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韦沅狡黠的笑了笑，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单纯：“谁说只有看见人才气找到他？”
见阿寻有些不解，继而解释道：“如果马车的轱辘上带着水，那么其总会在经过的路上留下痕迹。人也是这样，每小我私家身上都有着差异的气，故而在其经过的路途，只要那气未曾消散，我们都能找到痕迹。”
韦沅说着，看了一眼前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道：“人越多的地方气息就越混杂，一人留下的痕迹就越容易被打散消失，相反，在空旷无人的地方，一小我私家经过的痕迹可以连续经年之久……”
阿寻勉强听懂了几分，绿柳在开始时就觉得自己没听懂，故而心神也不在这上面，她计划等阿寻回去后，解释给她听。
韦沅笑着眨了眨眼，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尽管空气中那股气息很弱，但韦沅照旧将其找到，而且沿着那气息找了下去。
走过了三条街，人群徐徐的淘汰，但也远远达不到空旷的田地。
那气息在空中拐了几个弯，待韦沅站定的时候，前面是一座长长的拱桥，但是拱桥下面并没有水，其与五门中处于半山腰的医门连接起来。
韦沅向前走了几步，没有往桥上走去，而是朝着第一个桥洞。
桥洞俨然是一个聚集地。
里面有快要数百人。
有一些在地面铺了一层枯叶，有的则是席地而睡，男女老少，身上穿着一件有一件衣服。
不，那已经不算是衣服了，只能说，身上披着一层又一层不知从哪儿捡来的麻布或者其他。
“娘子，咱们要进去吗？”
三人刚刚站在洞口时，就有不少人抬起头，眼神中是深深的冷漠。
绿柳有些畏惧，站在阿寻背后不敢出来。
“我进去就好，你们在外面等我。”
韦沅定了定道，脸上有一丝阴霾和无奈。
阿寻没有说话，但却在韦沅迈步的时候跟了上去，绿柳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就要进到洞里的身影，咬了咬牙，使劲的跺了跺脚，也随着冲了进去。
桥洞下可以住人韦沅是听过一些的，但是她绝对没有想过是这样的局面。
两边密密麻麻的或坐着或躺着一群脸上满是垢泥的人，中间有或许一米多的空隙，在韦沅经过的时候，那些人纷纷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韦沅一行人。
韦沅是真的不觉得可怕，这些人看似凶狠，可是却不敢做出任何的异动，真正凶狠的人早已不住在这儿，而是去到更温暖的里面的桥洞。
阿寻法式沉稳，想来应该也是不怕的，只是不知道她的底气是什么。
自然不行能是韦沅的。
纵然韦沅说得华美，但终究照旧没有露出什么实质性的力量，总归在两人心中照旧弱了一些。
绿柳是真的畏惧。
尽管她高昂着头，试图和韦沅阿寻一般，但有些僵硬的走姿和哆嗦的双手，照旧出卖了她。
那偷了荷包的人是个少年。
当韦沅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却迅速的站了起来，挡在韦沅前面。
在少年的背后，有一个或许四五岁的小女孩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们，畏惧的抓紧了身上盖着的一层薄薄的看不出材质的工具。
少年就是在掩护她。
小女孩很瘦，头发打结，脸上一片一片的污垢，眼睛很悦目，比凡人略大一些的瞳孔似有些特殊。
旁边一个或许六十多岁的老婆婆死死的盯着她们，似乎只要她们做出什么异动就会冲上来狠狠的咬住一小我私家不松口。
可韦沅看得清楚，那也不外是做做样子而已，在她们到来的时候，那婆婆就已经将周围的形势审察了一边。
若是韦沅真的对这少年少女有所图谋，或许会恐吓韦沅一行，但却会为了保障自己的宁静而离开。
绿柳莫名的不畏惧了，有些心疼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从肩负里翻翻找找，也只找到了两个馒头。
那是绿柳忘记吃的早饭。
两个白面馒头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绿柳甚至听见旁边两人吞咽唾沫的声音。
绿柳将馒头递给那小女孩。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看着绿柳，却并不伸手来接。
韦沅本是为了那少年而来，现见到这小女孩心底掀起惊澜。
她没有阻止绿柳的行动，但却一直看着小女孩那略大的有点偏棕黄色的瞳孔。
终于，小女孩徐徐的伸出了手，接住了绿柳手中的馒头。
韦沅瞳孔微缩。
在小女孩伸脱手之前，她亲眼看到这女孩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如同猫一样，细长，恍若消失，但仅只一瞬，那女孩的瞳孔就恢复了原样。
少年和那个老婆婆见小女孩的这个行动，微微舒了一口气。
女孩从小有看人的本事，越没有恶意的人她感受越温暖，相似冬天的太阳。
有些人，即便外貌看上去平和可亲，可却会让小女孩感受到砭骨的寒意。
无数次事实证明，小女孩的这种能力虽然不知其缘故，但却是正确的，也是因为这个，两兄妹才气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生存下来。
如果韦沅没有一直看着，或者她没有听过那个传言，或许她并不会发现这个变化，也不会在意。
老头曾说，在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是上天的宠儿，天生带着光环出生。
有些幸运的被当做栋梁养着，有些泯灭了所有幸运才获得光环的，出生之后却越发辛苦。
有些人天生就可以感受气，只是可能感受的气差异。
韦沅终于收回了目光。
“那个荷包呢？我出钱跟你买。”
少年本如同炸毛的猫一样，全身僵硬，眼神警惕凶狠，待听到韦沅的后半句话之后，全身徐徐的放松下来，但却仍旧警惕。
“被我扔了。”
少年缄默沉静了一会儿，有些无力的道。
韦沅相信他说的话。
因为他在懊恼。
“你去帮我重新拿得那人的贴身之物，我付你五两银子，若是能获得那人一根头发丝，我付你十两银子。”
韦沅笑容辉煌光耀，似乎在和自己的小同伴说，你要是愿意把什么什么给我，我就给你一颗糖。
少年身形一怔，有些迷茫的看向韦沅，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
几秒事后，少年使劲点了颔首，似乎担忧韦沅忏悔。
“找到之后拿着工具去南三街的第七十五号屋子，我住那儿。”
韦沅低声将新租的院子地址说了出来，见少年记下了，便弯了弯嘴角。
“那，相助愉快。”
韦沅轻声说道，眼神轻轻往那女孩身上落了落，嘴角是喜悦的笑意。
“阿沁，你感受……”
少年有些犹豫的望向小女孩，轻轻的开口。
“她们身上很温暖。”
小女孩歪了歪头，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余光微微瞟到身旁的老婆婆，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比余婆婆还温暖。
特别是那个递给她馒头的少女，身上的炙热如同夏日的太阳一般，让身在冬天的人，无比的想要迷恋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