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似坠入了沉沉的黑雾，眼前越发的模糊的起来。
卢百户的嘴喃喃的说着什么，歪着脑袋不再转动了。
莫指挥使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校尉附身探了探卢百户的脉息，对他点了颔首。
“收拾洁净了。”他说着，转身又往屋里去。
前一刻的刀光血影恰似南柯一梦，除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
随着莫指挥使一同进屋的另有纪老爷，他敬重的站在他面前，平静无波。
莫指挥使揶揄道：“纪总旗，这个结果你还满意？”
“无所谓满不满意。”纪老爷面色依旧，平声回道：“是他做错了事，咎由自取。”
“哼，你倒是把自己摘的干洁净净的。”莫指挥使笑了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前些日子韩小旗被卢百户莫名其妙的仗责了五十板子，他可是你的部下呢。”
纪老爷笑了笑，刚要开口，莫指挥使已经抬手制止，“已往的事就不提了，现在是怎样？”
已往的事不外是纪老爷的推测，空口无凭，不外是在心理上攻击了卢百户，让他自乱了阵脚而已。
至于现在嘛……其时是要去收鱼了。
莫指挥使的手指敲打着扶手，悠悠道：“咱们锦衣卫是最讲证据的，你总不能让我去陛下面前说，我们巡查了很久，终于猜到了工具在袁姓商户那儿吧。”
“是是是。”纪老爷连忙躬身施礼，“我这就带人去把那袁姓商户抓回来。”
“这才对嘛。”莫指挥使点颔首，慢悠悠的道：“做事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就要用人命去抵证据。”
纪老爷拜过之后，立即带着人往城东的食肆赶去，随着的众人虽是疑惑这纪总旗是如何得知消息，却依旧紧紧追随，一步不落。
纪老爷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肆意了。
从回来复职之后，他总是躲在人后，锦衣卫中的视线如同刀锋，一刀刀剐在他的心头，时刻提醒他要记着已往。
记着他本活该了的已往。
有流民暴乱，他可以托词是任务中的意外，可以假推是幕后那人的诡诈。
那在卫所中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就让人不得不心寒了。
那天，他回去之后，纪绮突然问他是不是最近越发的觉得疲累。可不是嘛，他已经有段时候没好好练习，身子僵硬了也是有的。
可纪绮偏偏要给他探脉，面色也越发的凝重。
他开玩笑的问：“是不是神医娘子没有把毒清理的洁净？”
纪绮却缄默沉静不言，又去房里拿来银针在他手上扎了一针。拔出的针尖上透着丝丝的黑气，是死亡的颜色。
他马上大惊，“我又中毒了？”
“是。”纪绮点着头，正色道：“爹，你的午饭是哪里吃的？”
他的早饭是临街随意买的，晚饭不是在街上找个铺子解决就是回来吃，至于这午饭嘛……
“这还多亏了卫所照顾，说是我大病初愈，特地给我开了小灶，每天都纷歧样。”说着，他列举了几天的菜色，还啧啧赞叹其味美。
“这就是了。”纪绮面色凝重，“爹是被人下了食杀了。”
食杀？“什么工具？从未听过。”
他看着纪绮突然的晃神，幽幽的看着他。
食杀，传言是深宫中天子搪塞那些不方便直接动手的人下的手段。因为食物自己有阴阳差异，许多食物差异的搭配，差异的烹饪，甚至差异的时候吃效果都市差异。
好比鲤鱼与甘草食则死亡，好比早吃姜胜参汤，晚吃姜赛砒霜。
在御膳房里曾传出一份秘制的食杀方子，以月为一个周期，周而复始，直至人悄然死亡。
神不知鬼不觉。
纪老爷只觉得后脊梁一阵打颤，不行思议的看着纪绮，“你是说……”
“是。”纪绮斩钉截铁的答道：“他没有放弃要你的命。”
他，自然指的是天子。
天子要自己死，在年头就开始实施，明的不行又来暗的。正是如此，自己才会狠下心来同意了纪绮的计划。
也肆意不了多久了，趁着现在在放肆了一回吧。
在纪绮见告的食肆门口停下，纪老爷一挥手，一众锦衣卫从大门鱼贯而入。
大堂里寥寥几个食客见状，如石雕般怔在了原地。
“锦衣卫办差，闲人避让！”锦衣卫说这话呢，已经挥刀赶着人走了，“看什么看！在看，把你抓起来！”
食客们纷纷抱头鼠窜的逃了出去，原本没几小我私家的大堂瞬时平静了下来。
有锦衣卫已经一把抓住了柜台里的掌柜，恶狠狠的问道：“喂，你们老板呢？”
那人缩着脖子直摇头，连声音都瑟瑟的发着抖，“老板不在这儿，老板不在这儿。”
“去哪儿了？”锦衣卫手里使劲，掌柜的竟被提起了一些。
掌柜的吓的连连作揖，眼泪都要下来了，“大人，大人饶命啊！我只是过来混口饭吃，我真的不知道啊！”
纪老爷拍了拍锦衣卫的肩膀，沉声道：“这里的人都带走。”
都带走，一个都不落，他的子女们为了揪出着背后的歹人泯灭了几多心力，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也该出些力。
店里的人本就不多，一溜的被绑着往北镇抚司去。
这样的情景在金陵城中大巨细小的店肆里发生着，那些被以为和袁姓商人有一点关系的店肆都被搜了个遍。
诏狱中的哭喊怒骂声不停，可终究什么都没有探查到。
袁老板就像是从未踏入过金陵这片土地一般，消失在了这严防的困绕中。
莫指挥使不得得呈报，锦衣卫卢邛勾通逆党，已经伏诛，袁氏知情逃逸，尚在追捕。
锦衣卫依旧忙碌，纪家却忙里偷闲，决定在秋分这天宴请众人，以庆祝一番纪老爷的伤愈。
这天天气很好，有明月高悬，有清风掠面。
桌上的小菜都是女儿亲手烹调，色香味俱全，座中有自己的同僚，有自己的下属，最重要的是有子女的陪伴。
纪老爷举起酒盅，感伤道：“各人赏光来寒舍小聚，今天我们不分位阶，不分你我，不醉不归！”
众人也纷纷举起酒盅，向着纪老爷应和，“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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