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哥是真的不知道照旧装的不知道？”那令郎微微一笑，面上谦和，语气却略带嘲弄。
纪恂一下被他惹怒，拍着柜台冲了已往，指着他怒骂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的家务事和你相干吗？”
纪绮才想上前去阻拦，只见座上的另一个年轻人也拍案而起，怒吼道：“你想怎样？想打架啊！”
“打架？打就打啊，我怕你啊！”
“你以为你是谁？”那人见来人并不怂，更是强硬了几分，“一个开店而已，你以为你打的过我吗？”
纪恂冷哼了一声，他好歹是锦衣卫的子女，也是会识人辨物的，“哟，哪来的兵油子？这么嚣张！敢不敢报你隶属哪府卫所哪军哪指挥使司？你的都指挥使是谁？卫镇抚又是谁？”
那人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专业，他叉着手，轻佻道：“哟，没想到也是端铁饭碗的人呢。”
“哪这么多空话。”纪恂撇撇嘴，心里头却是有些自得。
“那还打不打啊？”坐着的那人挖苦了句，“要是不打，那回到适才的问题可好？”
众人纷纷看向他，只见他温风如玉，看着纪恂，徐徐道：“这小娘子说的要领，你是真不知道，照旧装不知道？”
“你！”纪恂切齿道：“看样子你倒是很了解其中的门道呢，那你倒是跟我解释解释，这法子怎么就赚钱了？”
“呵呵。”那人干笑了一声，执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碧漾的茶水，道：“你们家的茶还行，茶点也可口，看着装潢像是刚刚修葺不久，整个店都还新着。那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吗？”
他顿了顿，放下了茶杯，一针见血道：“因为你们没有名气。看小娘子适才的遭遇，是本想要找些旁门左道招惹些生意，可惜的是上门来的人都是有求于你，并非真的会要买些什么。你想想，这些被她帮过的人也许回来报个恩，随便买些什么，但这并绝非是转头客，所以，小娘子给你提了这个意见。”
他伸脱手指比了比，“一来，靠她的名声在外，可以造成门庭若市的假象。二来，有真的想买茶的人会看着假象慕名进店，那么我来问你，你要靠什么要领来留住这些人？靠你的茶吗？你的茶有这么好吗？你的茶和隔邻的茶有什么区别？”
看着纪恂缄默沉静不语，他继续道：“都是没有的，各人的茶都是一样的。那别人凭什么下次还来你这里？是你的茶自制吗？那隔邻的茶可以更自制些，这样只会恶性循环，两边都不讨好。所以，小娘子爽性想一下那个更好的法子。就是让人每买一斤，送上一两更好的茶叶。”
他笑了笑，艰涩的看了眼一旁的纪绮，道：“人性都是贪婪的，没有人会不要送的工具，认真正买茶的人回去喝了更好的茶叶，你觉得，他还会去喝差的吗？既然他不会喝差的，他肯定还会再来买茶。那个时候他就会权衡，去隔邻的茶庄，只能买上一斤茶，可来你这茶庄，可以买上一斤，还能得上更好的一两，你想想他会如何做选择？”
众人点了颔首，像是悟道了些其中的门道，他却继续道：“而且，他买的茶只会越来越好。我想，买卖的订价战略应该都是一样，差的茶叶你以跑量为主，利润很少；可好的茶叶，你以品质为主，利润很高。这样，是不是你们的生意就会越来越好呢？”
纪恂听的讷讷，转头看向一旁还生着闷气的纪绮，“绮儿，他说的是真的吗？”
纪绮瘪瘪嘴，点了颔首算作回覆，
那年轻人笑过，温润暖和，“小娘子，你知道一把好剑是怎么铸成的吗？”
纪绮转来看向他，她在看人很有一套，上下审察间，似乎觉得来人并不普通。
他是什么人？是金陵城中的官人吗？要是当官的人，自己又岂会不知。若不是官人，他又会是谁？
她在脑中仔细的搜索着，忽的，画卷中的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是他？燕王殿下！
她有些好奇，这个燕王身世并不高尚，以前他总是跟在太子身边。自己似乎见过他一次，因为没说过话，印象并不深刻。厥后，太子殿下薨逝，这个燕王便更少有时机收支金陵了。
正是因为身世不高，天子要把他扔去了北地。他恒久亲征瓦剌、鞑靼，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作为皇子的死活。
但是她想，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在意吧。他照旧想要做出些什么结果，好给他这个天子父亲看，这样的人一向藏得很深，那他今天为什么会泛起在这里？
或者说，先帝爷传位圣旨现世的蜚语刚刚传出，他怎么就后脚赶了过来？难道……
纪绮不敢再想下去，摇了摇头问道：“我一个小女子，又怎会明白铸剑之术？”
“小娘子真是谦虚了。”燕王沉了沉眸色，道：“既然你不想说，不如由我来代你说吧。”
他看向纪恂，“一把好剑需要铸铁匠人千锤百炼，一次一次的打去废铁，打去杂质，打去拙劣，才气成为一把利剑，你是他的哥哥，她不告诉你，就是想要锻炼你，想让你自己去体会其中的秘密，想要你自己慢慢的生长，等你有一天参透了她的用意，你就是一把好剑。届时在名将手里，你能立功立业，虽然在歹人的手里，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屠刀。”
“你……”纪恂才想开口，却被纪绮拦了下来，“令郎好见识，说的话针针见血，小女子佩服。”
她转头对纪恂道：“哥哥，他说的话没错，其中的原理也是正确的，我想如果真的去做，应该也不会差几多，不知哥哥，愿不愿意实验一下。”
纪恂别过脸，软下了几分语气，“都听你的，横竖这店现在也只能把死马当活马医了。”
纪绮对坐中各人施礼，转身去了店后头。
两个年轻人相视而笑，站着的那人对纪恂道：“这次我们虽然没打起来，但也算是相识，我想，下次我们不如好好切磋一下，你看如何？”
“哼，怕你啊？留下你的名讳，下次我们好好较量一番。”
“好。”那人英气应声，俯身作揖，“在下顺天府下骁骑左副将军，华剑焘。”
“在下纪恂，锦衣卫总旗嫡宗子。”
“纪兄。”那人亲昵称谓，留下了茶钱，“那就后会有期了。”说罢，二人便起身向店外走去。
这金陵城还真有意思，随便找家铺子就遇着这么好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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