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刺杀

　　楚黎的眼里微微闪过惊讶。看得出，拾取梨花花瓣并不是件简朴的事，更不要说在雨后拾花瓣，又脏又累，若是天气好却遇上大风，那就即是是追着花瓣跑了。现在，朱垣烨却特意挪出一批宫人专门做这事，而且照旧十年如一日没有中断过，那不是容易的。

　　而能让朱垣烨对一件事情这么上心，十年都没有停止过，也就只有一个原因了。“陛下……不会是借物思人吧？”除了恋爱，另有什么能让一个平日里很清明的人，一下变得这般执拗呢？

　　“不瞒楚校尉，我也是这么想的。”裴修快速接口。

　　楚黎故作惊讶的样子，看向朱垣烨瞪大了眼，“哟！是哪家的女人？陛下您也太不老实了，竟然藏得那么好，一点风声都没有。”

　　裴修笑得温文尔雅，“陛下从未提起过，掩护得可严实了，足以可见他对那女子的珍视。”

　　“也不知是谁在今日朝堂上说没空选美人，原来不是没空，而是已经有了最美人选了。”

　　朱垣烨一阵咳嗽，“你俩，有完没完？这一唱一和的，很默契是不是？多年后相认，激动得就拿孤寻开心了？”

　　楚黎看了一旁的刘培元一眼。你小子，消息传得倒挺快啊。

　　刘培元低头憋着嘴闷笑——他对陛下那么尽忠尽职，陛下又那么体贴楚校尉，他怎能不陈诉陛下有关楚校尉的一切呢？要知道，十几年的忠仆也欠好当啊！特别是消息灵通的忠仆。

　　“言归正传，修，陈知逸的事你可部署好了？”

　　“是的，臣已经把他和他姐姐都部署在金大人那里了，金大人也乐意接待他们。”

　　朱垣烨点颔首，“金大人那里是最理想的选择，而且一开始也是金大人接待的……这几天你要多派些人手已往，虽说一时半会儿那边未必会有什么消息，但照旧严加防范为好，裁β一万，就怕万一。”

　　“嗯，这个臣已经命人已往了。”

　　朱垣烨看着他，赞赏道：“很好，我看过他写的文章，不得不说陈知逸是个很有眼见的人才，多加栽培，假以时日肯定能成为不行多得的栋梁。”

　　听他们这么说，楚黎主动请缨说：“陛下，不如让臣带人已往吧，横竖近日臣也闲来无事。”

　　朱垣烨转向楚黎，稍作沉思道：“也好，有你在我也放心点，多小我私家手多点保障。”

　　说话间，已有著一袭黄衣的宫女提着食盒送来了糕点，一旁的刘培元微微愣住，兀自说了句“没有让人去备吃的啊”，让在场的人都神色一凛。楚黎停下喝水的行动，抬头和朱垣烨交汇了个眼神，裴修虽然看不见，但他搁在石桌上蜷曲了手指的右手已经通报了他所要转达的信息。

　　宫女对着刘培元福了福身，解释说：“是陈良娣娘娘命奴婢送来的，娘娘知道二位大人在宫里，特地命了奴婢前来送些糕点。”

　　“是陈良娣娘娘啊，那你赶忙进去吧。”刘培元让开些距离说。

　　黄衣宫女再次行了一礼，提着食盒进了亭子。她站在楚黎和朱垣烨中间，掀开食盒的盖子，准备把食盒里的糕点端上桌子。

　　风扬起竹篮子里梨花的纯白花瓣，装糕点的碟子还未一字排开，一抹冷光在宫女的袖口里乍现，光影明灭，匕首闪着冷光刺向朱垣烨。险些是同时的，一只茶杯咆哮着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宫女的手腕上。宫女吃痛，手里的匕首被迫改变了偏向，刀尖刺向了石桌。楚黎又一脚扫已往，那宫女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一个鲤鱼打挺又翻身而起。

　　另一边，裴修一手抓着朱垣烨的腰带，一手在石桌上猛地一拍，两人就着坐石椅的姿势滑出了亭子。

　　宫女见自己要刺杀的工具已经远去，就不再恋战，而是急着要追已往。

　　“护驾——护驾——”刘培元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扯开了嗓子喊。

　　楚黎以石桌作为支点，身体如一道闪电直直朝那宫女掠去。听到身后的风声，黄衣宫女知道危险已迫近，可她非但没有转身应战，反而越发加速脚程往朱垣烨他们那头奔去。她左手举到胸口，只见银光在她掌心里微微一闪，日光下，几枚银针破风而出，以狠厉的气势直刺向朱垣烨。

　　“陛下，冒犯了。”裴修一声致歉后，将朱垣烨往旁边一推，并迅速撕下一块衣角。一方碎布在他手中展开，将那些银针全部收拢，他又借力把碎布扭转了偏向，银针竟照着原路返还了回去。

　　楚黎一脚踢在宫女的后背上，但见那宫女斜里飞了出去，又如破败的棉絮狠狠摔倒在地，便一动也不动了。

　　侍卫们这才赶来，领头的胡家骏命人控制住那宫女后，急遽跪在朱垣烨面前，低头认罪，“属下活该！属下护驾来迟，恳请陛下降罪。”

　　朱垣烨捂着胸口喘息了好一会儿，等气息稍微平稳下来了点后才说：“不……不关你的事，咳咳！究竟，孤交接了，没有孤的命、命令，谁也不得靠近的……咳咳咳！”

　　“谢陛下膏泽，”胡家骏叩谢之后，对他的下属命令道，“还不把人带上来！”

　　“胡、胡统领，她已经死了。”押着宫女的其中一个侍卫说。

　　“什么？！”胡家骏瞪大眼。

　　宫女的身体被翻了过来，黑中带红的血从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里流出来，她瞪着一双无神空洞的眼睛，直直望向天际。

　　楚黎一个箭步上前，撕开死尸胸前的布料，但见那本该是白花花的胸口，如今已经变黑了。

　　“针上淬了剧毒。”她说，并快速看了裴修一眼。

　　“陛下，请让臣去彻查此事，以此谢罪吧。”胡家骏叩首道。

　　朱垣烨叹了口气，之前还苍白的脸慢慢恢复了血色，他摇了摇头，满脸的疲惫，“算了，人都已经死了，咳咳！想，想视察也查不出什么，咳咳咳咳……什么来，你们，你们先下去吧，另外……也多增强人手，角落里尤其，咳咳！要严加防范。”

　　胡家骏心里更倾向于视察此案，可是陛下说不要，那就证明他与此案没有任何一点关系。想到这儿，他只能领着他的手下默默地走了。

　　“陛下不让胡统领去视察，想必是已经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楚黎上前一步道。

　　一见胡家骏离开，朱垣烨又恢复他原来的样子，并冷哼了声，“知道又如何？无凭无据的也不能冲到人家家里质问。”

　　“那……”

　　朱垣烨眯起了眼睛，对着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开口，“暂且留他，早晚有一天，那些个稗子会被连根拔除的。”

　　风吹过耳畔，轻柔地拨动着鬓发，楚黎望着沐浴在日光下的朱垣烨，胸口似乎被什么蛰了一下，任凭她经历无数的征战，见过无数的死人，也依旧掩盖不了这股短暂即逝的紧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