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诣看着手下海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一边是莆田潜在的危险，另一边是永福焦急的期待。
“少帅，求求您，去莆田吧。”海员中有一人说道。
袁诣向闻声处望去。
“猫儿，瞎嚷嚷什么呢？”王直皱眉道。
袁诣知道此人，真名叫张苗朴，因有人叫他猫儿叫的顺溜，所以猫儿就成了他的外号。
张苗朴没有再说话，只是突然跪在甲板上，不停的磕着头。
“猫儿，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袁诣伸手想要扶他。
张苗朴一把攥着袁诣的手，哽咽道：“少帅！头儿！我就是土生土长的莆田人啊！你救救莆田吧，救救莆田吧！”
“令郎，莆田墙高城厚，就算那些倭人真要打莆田的主意，他们也得掂量掂量吧。”阿元说道。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张苗朴摇头道，“兴化府本是小府，所辖只有莆田、仙游二县。一直以来，莆禧所就是兴化府的屏障。现莆禧所被击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袁诣闻言，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一句话：莆田仙游两地难，俱因倭寇制惨案。兴化屠城两月余，十室九空泪满面。尸横片野瘟疫起，惨不忍睹惹人叹。大年初二悼念日，家家户户贴白联。大年初四做太岁，相约重建新家园。勿忘国耻需牢记，勿让先祖不安息。
是啊，莆田初四做大岁（过年），仙游初五做大岁。为何？
正是因为倭寇攻陷了兴化府，屠尽了四周所有的府、县、村！除夕夜本是一家团圆，幸福美满的时刻，但他们那时却躲在四周的山林里苟延残喘，或是倒在倭寇的屠刀下魂归大地。
直到俞大猷与戚继光等人兴兵来救，全歼了这群倭寇，这才保住了剩下黎民的性命。而等到各人平安归家时，已是正月初四、初五了。
其时，所有的家庭都有亲人被害，许多家庭甚至是满门被屠。
可谓是人人披麻，家家戴孝！
想到此处，袁诣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握成了团。
永福那儿，时间应该还算丰裕吧。
虽然不知道为何现在会发生这样的事，虽然不知道这群倭寇到底会制造出多深的危害。但，我知道，他们绝不是来送礼的！
敢来侵犯我大明的领土，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永福，等着我！此间事了，我便赶回来！
深吸了一口气，袁诣终下定了决心：“通知侦查船队，查明倭寇的船只数量，预估已往的倭寇人数！”
“派两艘速度最快的船只，划分赶赴南京与浙江。令花舞鸸率领第二舰队，速速赶至莆田增援。这群倭寇，一小我私家也禁绝放过！”
“喏！”袁诣指令已下，众人便不再多言，纷纷应道。
“谢少帅，谢头儿！”张苗朴心里谢谢不已。
袁诣拍了拍张苗朴的肩，“猫儿，此事不必谢我。反之，我还要谢你！若不是你，今日，我险些犯下大错啊。”
张苗朴羞涩的笑着。
然而，就在此时，船上的旗手再次传来讯息。
“少帅，侦查小队回报，前方海域异常，在我方东北角与西北角同时泛起两支大型舰队！其中西北角的那支舰队正向着倭寇的船队提倡攻势。”
“两支？大型舰队？速速查明他们的身份！”袁诣皱眉道。
此处海域什么时候这般热闹了？又是倭寇又是大型舰队。再想到莆禧所留在海面上的船只残骸，袁诣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
不外，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要知道，现在可是嘉靖元年啊，还不是海患最严重的时期啊！
“报，少帅！侦查船队回报，位于我方西北角的舰队，应是福建李家所属。位于东北角的舰队，只能隐隐见到鬼面模样的旗帜，疑是福建鬼头帮崔家。其中李家巨细船只六十余艘，崔家船只见不真切。”
袁诣闻言，眉头一扬。李家？崔家？
“通知各船只注意隐蔽！令侦查船队探明对方意图，其余船只待命，期待指令！”
崔家舰队的旗舰上。
崔修鸣眯着眼，看向李家舰队偏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家主，李家的终于泛起了。”他身旁一人说道。
“哼哼，他们以为有莆禧所在身后撑腰，我便奈何不得他们？”
“嘿嘿，家主，您这招驱虎吞狼之策果真高明。”
“咱们以重利许诺了那些倭人，让他们作为先锋，又协助他们破了莆禧所。之后便藏于暗处，待李家与那倭人鹬蚌相争时，再乘隙杀出，一定能让李家覆灭！”崔修鸣身旁另一人说道。
“哼，若不是曲家食言、陈家被汪鋐盯住，不敢轻举妄动、雷斯托也不知所踪，我何至于用这群倭人。”崔修鸣愤愤不平道。
“只是这倭人凶残，若真让他们窜入了内地…我怕后患无穷啊！若消息闹得太大，怕欠好收场吧！到时燕令郎若责问下来，欠好交接啊！”另一人皱眉说道。
崔修鸣闻言，扫了那人一眼，“哼，妇人之仁！些许贱民，死就死了吧。想要立功立业，怎么怕这怕那？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能灭了李家，咱们就能称霸福建，到时资源钱财数之不尽，更能有时机吞并广东、浙江、山东等海域。到时，改朝换代的日子还远吗？吴黑子，虽然你是燕天…燕令郎留在此处协助我之人，到你别忘了教中规则！我是舵主，燕令郎不在，你当听我命令！”
崔修鸣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太过严厉，究竟此人不是自己的手下，“再说了，那群倭人能成什么事儿？黑子，你过虑了。”
“希望如此吧！”吴黑子知道自己胳膊拧不外大腿，只得不再言语。
而在另一边，李家舰队与倭寇正打的不行开交。
李家虽处于灰色地带，也见不得光，但其家主李琪却是出生在莆禧所的军人世家里。
从小的耳濡目染，使得他心里一直存有精忠报国的志向。
但由于海禁政策，以及各贵族与王族放肆的圈地占田，使得本已捉襟见肘的莆禧所更是雪上加霜。
连军饷都没有，还怎么保家卫国？饿着肚子打仗吗？
终于，自己的父亲，在抵御一次倭人入侵时，壮烈牺牲。
生活没了依靠，年仅十五岁的李琪便与弟弟李暮风一起，建设了这李氏商团。
这，也是他们为了生存，行的无奈之举。
所幸，这二人不是大恶之人。他们每次走私回来，都市将一半的利润运往莆禧所。
若非这兄弟二人，说不定莆禧所为了自保，早就开始搜刮民脂民膏了。
也正是因为兄弟二人的努力，才使得莆禧所能一如既往的掩护着兴化府。
过了这么多年，两方早已融为一体，相互帮衬。可以这样说，这莆禧所中，泰半的人，均是这李氏商团的人。
眼见莆禧所的船只被毁，自己的袍泽们浮尸海面，李琪心里犹在滴血。
新仇旧恨涌上了心头。
“兄弟们，给我杀啊！杀了这群倭人！为咱们的袍泽报仇！”李琪大吼着。
“快，放天火雷！”
“嗖嗖”
“火铳手！快！射击！”
“砰砰”
海面上，人声鼎沸，声响如雷。
双方的船只越来越近。
“兄弟们，用飞爪！”
“嗖嗖”
挂钩飞向倭人的船只，牢牢的牢固住，用精铁打造而成的锁链，绷得笔直。
最终，船只亲密的接触在了一起。
“兄弟们，和我一道，冲上敌船，诛杀倭寇！”李暮风一马当先，跃上敌船，见有倭人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他手中双刀挥得密不透风，如砍瓜切菜般，一连撂倒五六人。
“杀啊！”众战士也紧随而至。
双方刀刀见血，拼死搏杀！
倭人的战斗力不容小觑，双方相持半响，他们也仅仅是处于下风。
为何？这是由于此时正是倭国的战国时期。
各台甫为了争夺大义，争夺太阁之位，或东征西讨，或连纵抗衡。一时间，北海道、本州、九州、四岛纷纷陷于战争的泥沼里。
而这些倭人海寇，均是落败了的台甫麾下的士卒。然他们恒久处于战争状态，这战斗力自然惊人。
反观大明，除了精锐队伍，其余地方队伍连军饷都发不起，许多卫所均是名存实亡，又何谈训练之说？
也幸得李氏商团常年奔忙在海上，时常会与其他商团或海盗发生战斗，所以他们才气稳稳压住倭人。
双方陷入了胶着。
你杀我一人，我断你一臂。你砍我背脊，我割你咽喉。
战况异常的惨烈！
崔修鸣如隐藏在黑黑暗的猎手，看着眼前的猎物在一点点的耗尽自己的力气。他一直在默默的算着时间。
终于，他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差不多了，通知所有船队，冲锋！这次我要将李氏商团的人一网打尽！”
他自以为一切都部署的天衣无缝。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袒露在另一人的眼中。
“少帅，崔家的人动了，偏向是李家与倭寇的交战区。”
“唔，知道了。”
袁诣摸着下巴，脑子在飞快的思索着。
虽然李家与莆禧所的关系他不甚明了，但崔家想攻其不备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如此说来，这群倭寇是崔家集结的！
怪不得！我就纳闷了，这莆禧所的战斗力再差，也不至于是以这个战损比例败亡在倭人的手上。这又不是清朝！
闹了半天，原来你崔修鸣搞得鬼！
哼，崔家！袁诣眯着眼，他又想起了他外面那座无名小岛下听到的话。
哼哼，要剿灭李家吗？
若你们只是正常拼斗，我还认为这只是窝里反。
但崔修鸣，你千不应万不应，让倭人加入其中！你这样与汉奸、卖民贼有何差异？
既然上次我就搅了你的局，这次，小爷同样能让你竹篮吊水一场空！
那群倭人，小爷一个也不会放过！
至于你…无论如何，小爷也会咬掉你身上一块肉！
风榖
莆田的事是真实的，习俗也是真实的。谨以此章，缅怀在明朝嘉靖四十年时，在莆田发生的惨剧。希望咱们的国家永远强大，不再受此屈辱。那诗是老榖想了半天，自己写的。文笔有限，若不合您的胃口，还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