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泰半夜的,师姐又叫她出城去干什么呢?
杜姝想不出寺里有什么事情要用得着她,若不是寺里的事情,怎么又能劳动师姐的台端呢?
杜姝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和衣去躺在了床上。离子夜另有两三个时辰,既然晚上要熬夜出门,不如先补个眠好。
她这般地闭眼养神,却不知道自己的院子里有个小暗卫正拧着眉头苦苦思索,这二小姐要出门,他到底要不要去禀告主子呢?
好容易才探询到那段时间里尼姑妆扮满身狼狈地进了城的小女子的下落,谁知道她却会是镇国将军的女儿。
打那以后就一直被主子丢在了这将军府的房梁上,已经过了月余了,他险些已经不知道在平地上走路是什么滋味了。
皱着眉想了许久,他终于照旧盘算了主意,沿着房梁仔细地退了出去。
……
待到杜姝听见更夫走过,大叫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再仔细听,已经到了亥时,再有一个时辰即是子时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换了件深紫色的衣服,然后拿出一张面巾,想了想,照旧先放在了怀里。
她绕过了将军府巡视的府丁,一路从后门出去。
这主事一个月,对于府中各项人事的调动可真是了若指掌,再也不必像上次一般的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不留心就会被发现了。
她出了府,立刻便去找了商家买了匹马,牵着就往南门走着。
城中已经是禁了夜,再策马奔忙是不合适的,可是出了城门还要到长亭去,少了马匹可就要走上很久。
她好容易手头宽裕了些,虽然不会再去吃那些个苦头。
等她到了长亭之中的时候,南觉已经等在了亭中,听了她来,便转过身来,向她拱手作礼。
杜姝瞧出来一丝差池劲。
南觉已经出家了,见了人也该是双手合十行个佛礼便好。可像她这样的拱手里,怎么看也是江湖上那些侠士的礼节。
她既不是江湖人,也不是出家人,只好点了颔首,算作对南觉的回礼。
“师姐”,她说道,“我人已经来了,到底是何事?”
南觉先是审察了她两眼,“果真如同听闻的那样,你如今越发的老练了。”
杜姝听了有些莫名其妙,听闻的那样?听谁?
当初杜浩将她送走去寺中辟邪,虽说也是千万般地想了法子要对她好的,可是杜浩究竟在朝为官,日日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久而久之又如何会时时记得要去看护她呢?
反而是那个谢氏,整日里在府中呆着,除了落井下石地搪塞她们这些本就不得势的小姐,又还会做此外什么呢?
寺中缺衣少食不说,就连消息也比外面吃上许多。
就拿最简朴的说,她在寺中呆了那么多年,对于这帝都中的事情,便险些是一无所知。
就连那名动天下,半面美貌若仙半面貌寝如魔的战神三皇子,她也未曾听闻过,否则那天第一次在水塘旁边遇见的时候,就该认出来了。
连三皇子的赫赫威名都传不到的地方,又如何会知道她如今变得老练了呢?
南觉见了她这个茫然的心情,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笑着解释道,“是柳嬷嬷告诉我的。”
“柳嬷嬷?”那个很有些本事的柳嬷嬷。
她竟然连南觉也认识。
杜姝突然生出来一种推测,可是自己也觉得谬妄。柳嬷嬷既然能在一夜之间让谢氏请来的一声改口去找杜浩,证实自己伙同谢氏一起向老夫人下药的事情,那么会不会,这个南觉也和柳嬷嬷有什么关系呢?
她重新开始审察起南觉,一身尼姑的装束,只是将头发留了起来。一双眸子狭长,轻轻地眯着,透出了一股子精明的气息。
这可不是出家人该有的眼神。
“这么说来,师姐你和柳嬷嬷之间,也是认识的了?”杜姝问。
南觉点了颔首,“正是。”
杜姝觉得自己所想的事情有些超出她的预计了。原本以为柳嬷嬷只是擅长和深宅大院中的主子奴才们打交道,可眼下看来还和像是南觉这样的江湖人关系匪浅。
再往深了想。
她既然有这个本事,又怎么会去青楼里给罗婉儿当了嬷嬷?
那么罗婉儿,便绝不会是个简朴的人物了。
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如今你已经身在皇城,柳嬷嬷派我来相助与你的”,南觉道。
杜姝察觉到她的用词,派。
这可不是普通的友爱。
她又开始烦了,最讨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若有什么隐情,为何不能挑明了说。柳嬷嬷既然派人来资助她,想必最近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她?
却要深更半夜,把自己叫出来在这城郊的亭子里吹着冷风说话?
南觉看不出她心里想些什么,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条,“小姐回府之后,虚得凭据这个方子抓了药,喝上个三副才好。”她对杜姝的称谓,已经俨然从师妹酿成了小姐。
今后她们再也不是师姐妹的关系了。
杜姝只觉得心里有些乱,没有伸手去接那张药方,而是盯着南觉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要是没有什么目的,以柳嬷嬷的手段,为什么要留在将军府里。
若是和她没有关系,又为何要帮她?
杜姝是最讨厌麻烦的,决计不能就这么平白地受人利用。接下这药方不打紧,照方子吃药也不打紧,只是她必须要知道为什么。
南觉迟疑了一下,“这方子你先收下,至于我们要做什么,你只需记得,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也不会因此强迫你去做什么。”
这算什么回覆?
“那么你们至少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南觉照旧摇头,“这个你只能问柳嬷嬷,我不行以告诉你,她不让。”
好,连身份也不说。
杜姝乃是穿越来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套手段。今日她问南觉,南觉说要去问柳嬷嬷。若是她他日去问柳嬷嬷,到时候柳嬷嬷只要不愿说,便再把她像皮球一样地踢到别处去。
这般地一个个问下去,待她问清楚了事情,恐怕黄花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