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老人

　　“三年前我就读完了儒家的四书五经，至今为止只剩《夫子》还未曾通透。”

　　叶如晦看着段少游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真的懂。”

　　看着叶如晦认真的样子，段少游竟然有些信了。

　　之后的一炷香里，段少游从四书五经中问了许多疑难问题，叶如晦总是能平静的点出要害之处。

　　这下，段少游是真信了。

　　要是在陵安有人说他在及冠之前能读完四书五经，段少游最多有些惊奇，不外也仅此而已。究竟帝都从来不缺天才，况且陵安都另有着天下念书人的圣地——书院。

　　不外在陵安之外有人说他及冠之前能读完四书五经，就足以令人称道了。

　　更别说被公认为最艰涩难懂的《夫子》，据说当年周夫子在写完这本书后叹息道，读透此书者，真儒者也。

　　叶如晦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真儒者，也不知道自己在十六岁读完四书五经的意义。

　　但是他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和他的老师有着不行支解的关系。

　　那个住在城东的老人，叶如晦清楚的记得，从老人来洛城到现在，已经整整六年了。

　　老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深居简出。

　　当年十岁的叶如晦还不叫叶如晦，叫叶城。

　　第一次进到老人的院子是因为和同城的孩子发生争斗，而他们把叶如晦身上那块被叶如晦视为生命的石子，扔进了老人的小院。

　　当叶如晦捡起那块石子的时候，抬头正悦目到老人那困难卓绝的脸。

　　两小我私家对视了许久，老人才慢慢开口问了他三个问题。

　　而他小心翼翼。回覆了这三个问题。

　　末了，老人说，“你可愿意做我的学生？”

　　叶如晦想了老半天，才狠狠颔首。

　　然后老人微笑道:“好。以后你字如晦。”

　　大楚十八岁加冠，然后才可取字，而在叶如晦十岁那年，老人就已经为他取好了字。

　　今后叶城即叶如晦。

　　而其时老人问叶如晦的三个问题也别有一番味道。

　　此时段少游还在思忖，思忖着叶如晦所说的话。

　　不是嫉妒，北云侯府从小的教育就没有嫉妒一说。

　　虽说他隐隐觉得有些差池，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那里差池。

　　这时候，身旁的男子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段少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眼中有些无奈。

　　他站起来，对着叶如晦道：“我对我先前说的话致歉，另外我也十分钦佩兄台的学识，在下段少游，请问兄台高姓台甫？”

　　作为陵安人，虽然段少游有些世家子弟天生的骄横。

　　但更多的却是楚人的那种知错就改的品质。

　　叶如晦有些惊奇的看了看段少游，说道：“叶如晦。”

　　段少游还想说些什么，身旁的男子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心情，起身告辞。

　　由于他适才道了歉，也没人找他的麻烦，不外预计也找不了。

　　待段少游走后，酒肆的酒也卖的差不多了。

　　等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后，叶如晦把酒具清洗洁净，才擦了擦汗。

　　这时候太阳刚刚下山，街道上另有一些余晖。

　　门外的青石被夕阳一照，显得特别美丽。

　　于是叶如晦笑了。

　　………………………………………………

　　锁好门。

　　叶如晦提着他特意留下的酒往城西去，他要去看望一小我私家，一个老人。

　　这座小城有许多故事，好比城东的老人，也好比城西的老人。

　　叶如晦穿过两条小巷，站在了这座他每日都市涉足的小院门口，这座小院险些和城东那座小院没有区别。

　　他轻轻推开门，那个和城东老人一样满头鹤发的老人现在站在小院里，因为老人腿脚出了些毛病，所以他用一根手杖撑着。

　　“叶小子，酒提过来。”

　　老人并没有说些其他的空话，直接开口要酒。

　　叶如晦把酒递已往，老人一把接过。直接痛饮。

　　末了，老人一抹嘴，咧开嘴笑道：“叶小子。老头子我喝遍全城的酒照旧觉得你小子的酒最有酒味，就跟老头子我当年在军营里喝的酒一样烈。”

　　“要是你小子没毛病，老头子就是舍下这张老脸也要把你小子送到军营里打磨打磨。”

　　叶如晦说道：“李爷爷，都这么些年了。还想着军营里那些事？”

　　李姓老人颇有些意兴阑珊，惆怅道：“老头子我这些年全靠这个在世哩。”

　　叶如晦有些同情老人，老人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自己也被流矢射中腿，留下个微瘸的毛病。

　　现在靠的是朝廷的每月发的二两银子过活，日子虽然清贫，但老人吃惯了这些苦便觉得没什么。

　　横竖每月的二两银子会在月初雷打不动的送到老人手上。

　　大楚对这个看的极严，凡敢克扣这笔银子的官员，五百两以下，根除官职。发配边疆。

　　五百两以上，斩立决，没收家产。子女一律不得出仕。

　　大楚兴于乱世，靠的是一条条人命去堆出来的。

　　既然我为你卖了命，你如何能亏待我？

　　这即是所有大楚士卒的想法。

　　而朝廷也明白，大楚地处中原，被众强围绕，北匈、南唐等国一直对大楚虎视眈眈。

　　要不是大楚有着足以威慑众国的强雄师力，中原早就乱了。

　　“叶小子，明天你就不要来了，老头子我要出趟远门，去见一见老兄弟们，再不去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叶如晦看着这个照顾了他十几年的老人，眼眶泛红。

　　当年他爹把他交给这个老人的时候，他才四岁。

　　要不是老人这些年的照顾，预计叶如晦也早暴尸街头了。

　　李老头看了看叶如晦，想如往常一样给他一个板栗，手悬在空中，最后只是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

　　“叶小子，这么些年了，你爹都没回来，我看也是回不来。否则谁愿意把自己的亲儿子丢在别人哪儿十几年不回来看看，别怨你爹，他和我儿子，都是好样的。”

　　叶如晦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握着他爹留给他的小石子。

　　他依稀记得，他小时候不小心摔倒后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时候，他爹走过来说，

　　来城儿，爹抱。别哭，男子汉要坚强。

　　而那年，大楚和北匈在北丈原打了一场大仗。

　　镇守北疆的镇北边军战死士卒不行胜数，而其中又以先锋营战死为最，十不存一。

　　而他爹叶向北，恰好隶属于先锋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