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骐兄，这作甚大礼仪？小弟久在嘉州，两耳不闻窗外事，尚且照旧头一次听说此事，还望子骐兄为我解惑！”李悠好奇地问道。
“这...”钱骅左右张望，李悠见状连忙挥退左右，直到甲板上只剩下了他们俩和许光三人时钱骅才开口说道，“此事事关陛下，故而须得慎重才是。”
于是乎钱骅开始说起了大魏朝朝廷上这两年争吵的最凶的话题，“先皇去年驾崩时并未留下子嗣！幸亏先皇此前已经有了准备，从赵王爷家将陛下接进宫来悉心教导，驾崩前更是立下了遗诏命陛下继续皇位！”
“原来此事虽然少见，但也在情理之中，陛下在从赵王府搬到宫中后追随先皇处置惩罚朝政，颇得群臣赞誉；继位后太后支持，群臣信服，原来眼看着本朝就要中兴了，没想到却闹出了一件大事！”钱骅苦笑着摇摇头继续解释道，“陛下即位次年，诏议崇奉生父赵王仪式，宰相杨介夫、御史医生贾澄等力主称先皇为皇考，赵王为皇叔；而太尉英国公丘元德等则主张称赵王为皇考，朝廷重臣分作两派吵得不行开交！”
“宰相杨介夫、御史医生贾澄等认为陛下既然是由小宗入继大宗，就应该尊奉正统，要以先皇为皇考，赵王改称‘皇叔考赵大王’，母妃蒋氏为‘皇叔母兴国大妃’，祭祀时对其亲生怙恃自称‘侄天子’，另以赵王次子为赵王之嗣，主奉赵王之祀。”
“而太尉英国公丘元德等则认为赵王既为陛下生父，亦是应称其为‘皇考’，此乃人伦常情，陛下此举实乃至孝！”
“而宫中对此却颇有不满，尤其是太后听闻陛下计划封爵自己生母后更是担忧自己职位不保，故而亲自起草了诏书，严厉指责丘元德等人，认为不妥称赵王为皇考。”
“额，朝廷上真是为此事而争论么？”李悠有些不相信，这让他想起了大宋英宗继位时的濮议之争，和大明嘉靖天子继位时的大礼仪一案！这两件事情和此事如出一辙，都是天子无嗣，继任者对亲生父亲的称谓而引起的朝政动荡。
只是大宋英宗时的濮议并非单纯的礼法之争，而是朝廷新旧势力借此一争高下；大明嘉靖天子继位时亦是如此，嘉靖天子借助于大礼议驱逐了杨廷和等老臣，组建以张璁为首的自己能够掌控的朝政花样，将皇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果真钱骅的回覆和李悠所想如出一辙，“此前先皇体弱多病，朝政多落在以杨介夫为首的群臣手中，他们希望的是陛下也能像先皇一样垂拱而治，将朝政交由他们处置惩罚！因此万万不想看到陛下奉赵王为皇考的举动！”
李悠颔首体现自己明白，这样的举动让杨介夫等人以孝道为借口要求天子遵从先皇之道的计划有落空的危险！试想下如果天子真的肯凭据先皇的想法行事，又怎么会顽强于要求给自己的生父上‘皇考’的尊号呢？这意味着他对先皇的某些做法并不十分认同。
“而前些年先皇将朝政都交到杨介夫等人手中，这杨介夫身世世家，对我们这些勋贵多有打压！如今新皇即位，且有将朝政收回之势，英国公又怎么会不支持呢？”钱骅直到此时才揭晓了谜底，原来明面上是天子的家事，实际上却是掌握了朝政的世家和握有军权的勋贵两派之争。
“原来如此！”李悠长叹一口气，没想到自己不想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找到自己了，想必自己进京后就要被逼着战队吧？如果战队错了，他的处境就会异常艰难！
嗯，朝廷上不是分作三派么？世家派和勋贵派已经进场，那寒门一系又在做什么？而且如果论身世，自己那位岳父似乎就是寒门派的啊？
“寒门一系多为科举身世，他们这些念书人又怎么会看得起我们这些武勋世家？”钱骅不屑的摇摇头，想必他也不怎么看得起其他两派吧？说罢他同情的看着李悠，“周学士虽然身世汝南周氏，但却是旁门远支，且幼年之时和长支多有不合！全靠自己才有了如今的成就，所以他在朝堂上反而和寒门派靠的更近一些，贤弟你进京后的日子怕是欠好过啊！”
李悠马上生出一阵儿谬妄感，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黎民屡遭天灾人祸、流移失所、生死只在旦夕之间，而朝廷上这些大佬们却不管掉臂吵得不行开交！甚至连自己这个置身事外之人都少不了要被逼着站队，自己的亲事也会因此陷入动荡！
“哎！怙恃人伦岂可违背？陛下尊赵王为‘皇考’乃是正理！”心中感伤，但这队照旧得站的，既然武勋贵族站到了陛下这边，那么自己肯定也要追随大队行事！李悠也不傻，知道武勋贵族是他最大的靠山，想要顺利继续爵位离不开他们的支持！而若是自己傻不愣登的跑去支持世家派，武勋派肯定会因为自己的叛变而震怒，而世家派也不会真心接纳自己。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也无需隐瞒，还不如早些说出来的好！钱骅听闻此言对他愈加亲热了几分，一路上指着运河两岸的流民痛骂世家、寒门两派颛顼无能，只会在朝堂上争权夺利却没服务治理地方！
李悠也连连作声赞同，从他沿途所见，还真没有几个地方的黎民日子过得比嘉州好，这虽然有老爵爷体恤黎民的劳绩，但这些怙恃仕宦们贪腐无能也是显而易见的。
一边喝酒一边痛骂，不多时就到了黄昏时分，船队又该停泊歇息了！船夫将船靠在码头上，李悠和钱骅从甲板上下来，而为他们准备的马车等早已在码头上期待多时了。
“老爷，可怜可怜给点吃的吧！”俩人没走多远，那些聚集在码头上的流民看到他们衣着鲜明，立刻围了上来。
这...看着被护卫们拦住的流民，李悠心中涌起一丝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