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家族墓地

　　文明的初始，是蛮荒的篝火中燃烧着的火种。

　　在初始之火点燃混沌，让秩序和世界显现后的第一个千年，荒古的人类降生于无林的平原，这个新生的种族行走在初生的天地间，好奇的注视着一切。

　　那时，万物都还没有名字。

　　因为厌恶黑暗，人们模仿雷霆和闪电，用坚石和干木点燃蛮荒时代的火种，并用它去照亮无光的暗夜，在举着火炬，探索辨识这个未知世界的历程中，他们为一切没有名字的工具命名，用原始的符号去描述，纪录陌生的事物。

　　徐徐的，积累着，运用着简朴的语言，人类总结纪律和逻辑，生长出了启蒙时代的文明。

　　然后，薪火相传，绵延至今。

　　星坠，831年十二月十一日，夜。

　　黑潮围城四日后。

　　冷风不停吹拂着耸立在白雪群森间的要塞，鹅毛般轻柔洁白的雪花飘落在地上凝成一片薄薄的霜冻。如银盘般簇新光洁的双月高悬与天，皎洁的月光恰似流水铺撒在整条青石栈道上。

　　黑发男子牵着他的战马穿留宿色中的街道，身旁还悄无声息的追随着一位银发女仆。

　　环视整座要塞，青年领主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漫无边际的黑暗与酷寒结实的墙壁，看见那些闪烁着的生命之火。而他年轻的女仆长则好奇地仰望群星遮盖的夜空，轻声估算着它们的数量。

　　少女清雅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中回荡，而乔修亚则是专注的关注着周围。

　　现在，他们正处于要塞的后方，一排排大同小异的住房整齐的排列在街道两旁。不外，眼下的一部门的衡宇已经没有人居住，烟囱中没有飘出壁炉的柴烟，窗后也没有主人运动的痕迹。

　　最近这几天，黑潮似乎是结束了一般，没有半点消息，就算是战士亲自进入黑森林探查，也已经无法看见那群如同玄色海啸一般飞跃着的狂兽。在阳光的照射下，紫色的雾气也徐徐消散，玄色森林恢复了往日的安谧。

　　既然如此，在确定这并不是某种阴谋后，要塞恢复了正常的运转，源源不停的龙车车队从主城而来，运送急缺的粮食和器械，而为了给阵亡的战士举行安魂仪式，圣劳伦大教堂的阿坦尼斯牧师甚至顶着这凛冬的严寒，带自己的两个学徒随着车队也来到了黑森林要塞。

　　由大主教带队，前往远海圣山的队伍还没有回来，所以目前整个摩尔达维亚领里，有能力和资格主持这仪式的只有他一人，但今日上午，在肃穆的缄默沉静中将这次在黑潮中牺牲的人们安葬后，这位鹤发牧师就出发离开，没有在要塞久留。

　　不外在此之前，他却特意找到乔修亚，对他说了一句话。

　　“现在是时候了。”

　　这位老管家的旧友对乔修亚如此说道，双眼中平静无比：“去看看你的父亲另有凡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在临走之前，要我在你成为领主一段时间后见告你这句话，并说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乔修亚虽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十二月十一日，已经已往这么久，距离此身的父亲身亡，老管家离开已有差不多两个月，既然已经来到了要塞，那么也简直是再去见见他们的时候。

　　所以在这个深夜，他穿上白狼皮制成的大衣，爽性的走出房门，和自家的女仆和战马漫步在这冬日要塞中。

　　这是个严寒而规整的都市，倚靠着法师的术数，已经大致修好的灰白色城墙再一次将山脉宁静原阻遏，结实高峻的塔楼巍然耸立在其后，而路边松木灰绿色的针叶在冷风中沙沙作响。

　　宽阔的大道，曲折的小街，另有依次排列在它们两侧的石制小屋以及安插在其中的堡楼与谷仓，少许巡逻的战士在石道上来回行走，手中辉石制成的长明灯散发着白色的幽幽冷光。

　　而乔修亚的目的地，是要塞的边缘处一座古朴的教堂。

　　又穿过几个街道，乔修亚来到了这个古旧的修建门前，他看了看周围，却什么也没发现，这意外让这个战士露出了难得的困惑心情。

　　“怎么回事？难道不在这里？不行能。”

　　摇了摇头，他将黑留在外面，然后带着萤推开并没有上锁的大门，走进了这个教堂。

　　“咦。”

　　刚刚走进大厅，银发少女就轻轻惊呼一声，她有些疑惑的环视四周，然后皱眉说道：“主人，这个地方……感受有点离奇。”

　　这座教堂并不大，祈祷大厅中只有四十个不到的座位，上面有着一层灰色的灰尘，似乎是很久都没有人扫除过了。而在大厅的前方，祭坛之后，原本应该摆放着神明圣徽雕像的地方却是空荡荡一片，没有任何工具。

　　但乔修亚却很清楚，萤所说的离奇并不是指这个，因为他也感受到了，自从进门之后，就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围绕在身体周围，似乎是接待他，又似乎是指引着什么。

　　隐隐约约，乔修亚甚至还能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

　　“向前走吧。”

　　暂时没措施回覆自己女仆的问题，同样疑惑的战士也只能这么说道：“虽然是很小时候的影象，但印象很是深刻，我可以确定就是这里没错，就是不知道哪里泛起了问题。”

　　于是两人便慢步朝着前方走去。

　　在行走的历程中，乔修亚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在这教堂之中充斥着一种奇异的能量，它排斥任何不切合条件的力量，哪怕是无处不在的元素和魔力都被彻底禁锢，无法形成术数。

　　禁魔领域。

　　哪怕是在前世，乔修亚也很少遇到这种情况，除了某些自然的死魔法区外，他基本没有见到过被压抑到如此惰性的魔力。

　　但这个教堂中的禁魔领域却和那些极端情况中的死魔法区差异，这里的魔力，与其说是被压抑，倒不如说是被封印，它们并非是不能形成术数，而是不能自由的形成术数。

　　只要切合条件就行了。

　　随着距离的靠近，能够感应到这股压抑的力量正在徐徐变强，而那力量来源，正是那个由银色金属制作的方形祭坛。

　　走到了祭坛之前，乔修亚下意识的看向它的中央，在纷争大陆的宗教守则里，有信徒祈祷的时候，祭坛中应该摆放着献给神明的祭品，而没人的时候，就应该摆放着神明的圣徽，总而言之，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它空着。

　　但是这个祭坛中却没有任何工具，无论是祭品照旧圣徽都不见踪影，只有一道凹进去的宛如手印一般的痕迹。

　　“……难道？”

　　看了看自己的手，乔修亚并没有犹豫多久，他爽性的将手按在祭坛的凹槽之中，然后想要看看究竟会有什么反映。

　　而似乎感应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目标到来，一道灰蓝色的光线从祭坛底部亮起，它如波纹一般迅速通报，在一瞬之间就扫过了乔修亚的全身，甚至是跟在他身后的萤也没有例外，一样被这光线扫描了一遍。

　　“血脉确认……拉德克里夫家族直系血脉，拥有神机契约，切合条件。”

　　原本一直围绕在乔修亚耳边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可闻，一股意念从祭坛之中通报而出，携带着大量信息送入乔修亚的脑海中：“授予权限，通道打开。”

　　“源于火，生于钢，智慧不灭，秩序永存。”

　　陪同着时空的哆嗦和古老的赞词，原本被封印的魔力开始活跃起来，而一道幽蓝色的门扉在无声无息中，于祭坛的上方徐徐浮现，隐约可以看见，它的背后有着一片玄色的大地，而无数石制的墓碑竖立在其中。

　　每一个墓碑的周围，都有着一把武器倒插在地上，它们中有刀，有枪，险些所有人类使用过的武器都能在它们中找到，它们看上去残缺无比，每一把都受到了莫大的损伤。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没有在外面看到，明明影象中是和这座小教堂相邻，结果周围却什么都没有。”

　　紧盯着正在徐徐扩大的时空门，通过祭坛中的意念明白了所有的信息的乔修亚低声说道：“原来是在这里，居然是在这里……难怪神机和封印看守的秘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

　　随着这声叹息，隐藏于时空狭道之间的拉德克里夫家家族墓地，就这样彻底的泛起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