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笑着回覆说:“只有他们二位,今天是私宴,所以没有请县里的名流。”
秦墨点颔首,对着古孟使个眼色,他们一起迈步走进大门。
后堂里发出爽朗的笑声,餐桌上摆着七八个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没有山珍海味,都是普通的家常小菜,只是在制作方面略微精致一些而已。
这说明徐灏没有把秦墨和古孟当做外人,否则肯定不是这样的菜式,而且也不会在后堂宴请二人。
餐桌旁边的窗户下面摆着一张书案,徐灏正在挥毫泼墨,一支毛笔在纸面上左右翻飞,加上顿挫笔法,写出的字遒劲有力,转折处尽显试前翰林的笔力。
贺昶的目光追随笔锋,不时发出赞叹之声,虽然他的年龄比徐灏快要大一倍了,但是文位上差了整整一级,能够看到高人行笔写字,对他来说是难得的学习历程。
“县尊大人笔法成熟,字迹之中流露狰狞之态,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形成自己的气势派头了。”贺昶由衷的说。
徐灏完成最后一个字,抬起头说:“贺学正谬赞了,本官只不外是个试前翰林而已,距离自成一派尚有很长的路要走,文道修炼一途艰辛异常,我辈需不停努力才会有所收获。”
贺昶颔首:“县尊大人说的对。”
脚步声响起,秦墨和古孟走进来,二人一起抱拳行礼,道:“参见县尊大人,学正大人。”
徐灏放下毛笔,摆摆手说:“又不是外人,用不着客气,既然人已经到齐,那我们赶忙入席吧,一会儿菜就要凉了。”
下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在两把造型精致的青瓷执壶。
执壶放在秦墨面前的时候,他就已经闻出味道,里面装的是白酒。
徐灏付托下人:“你可以下去了,没有付托任何人不许打扰。”
“遵命。”下人转身离去。
没有人从旁伺候,倒酒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在秦墨这个晚辈身上,他拿起执壶,先对着徐灏的杯子倒出清澈透明的酒水,一股酒香飘散开来。
徐灏笑着说:“此酒即是凭据子翊的蒸酒之法酿制,现在不光风靡南京府,连东京和西京两府的人也都趋之若鹜,前几天更是乐成打开了北方销路,出货量再一次提升。徐家尊长对此十分兴奋,也很重视,接连新开了四家酿酒作坊,而且正在和其他商家洽谈相助之事,前景一片大好。有此结果,子翊功不行没,本官取代徐家谢谢你。”
说完,他举起酒杯。
秦墨也举起杯子,谦虚道:“晚辈只是提供了要领而已,主要的劳绩在徐家,如果没有徐家的行商能力,再好的方子也是白费。”
贺昶笑着说:“二位照旧这么客气。”
古孟一改常态,说:“都是自己人,太客气反倒让人觉得不自在,不如各人同饮一杯吧,一是庆祝白酒销量节节攀升,二是预祝县尊和学正大人此次东京之行顺利。”
徐灏体现赞同:“那就共饮此杯。”
酒过三巡之后,他脸上露出些许担忧,说:“其实这个时候去往京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贺昶一愣,古孟和秦墨也感受到纳闷儿,升级这种事情虽然是越早越好,为什么说不是个好的选择呢。
徐灏苦笑一下,解释说:“近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大事,陛下突然提出要封圣,之前没有任何预兆,让群臣百官措手不及。”
以天子赵佶在书道和画道方面的造诣,简直够资格从亚圣升为圣人。
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能在生前封圣,除非他的实力到达极高的水准,明显逾越亚圣的时候,才气获得封圣的资格。
在华夏历史上,其实有许多人在生前到达封圣的要求,但是出于种种原因,少少有人主动封圣。
原因很简朴,因为一旦封圣,就不能在留恋世间的一切,与世阻遏是最基本的要求。
赵佶的正经职业是天子,他要是封了圣,就必须把皇位禅让给太子,自己连太上皇都没时机当,然后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蹲着去,大臣们自然是不会允许的。
徐灏接着说:“现在去往京城,势必会卷入到这件事之中。虽然了,贺学正是学官,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
徐家家大业大,数十名族中子弟在朝为官,这场风-波是躲不外去的。
古孟开口说:“天子要封圣,这是好事啊,大臣们为什么不愿意?”
在他看来,天子是个好逸恶劳的家伙,除了在几年前收复了青塘地域之外,不管是对辽、西夏照旧吐蕃,宋军基本上没有取得过重大胜利,多数情况下是被欺负的一方。
反观太子赵桓,虽然未及弱冠之年,却已经体现出特殊的政治能力,就算是他日后成为不了绝世明君,至少也比老爹赵佶强一些。
徐灏摇摇头,默不作声。
贺昶也摇摇头,显然是差异意古孟的看法。
不得不认可,古孟缺乏一颗政治头脑,更不懂政界上的人情世故,他把事情想得太简朴了。
秦墨开口说:“古博士的看法大错而特错。”
古孟不解的问:“有什么差池?”
秦墨正色道:“太子在能力方面简直不错,只要有名臣辅佐,成为中兴大宋的明君亦不无可能。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禅位太子登位,势必会启用自己的一套班底,现在的这些大臣该何去何从?”
古孟皱眉,似乎是理解到了其中的要害。
“特别是那些深受天子信任的人,突然换了主子,谁能保证自己继续享受圣眷?”秦墨接着分析,说:“就好比蔡京、高俅、梁师成,为了保住眼前的荣华富贵,一定会尽力阻止天子封圣。”
徐灏微微颔首,眼睛里露出欣慰之光。
秦墨抬起头,看着他说:“如果晚辈没有猜错的话,群臣一定是以活人不封圣为理由,跟天子对着干,是这样吗?”
“没错。”徐灏颔首,但他并未计划透漏更多的内容,而是等着秦墨接下来的分析。
秦墨笑了,说:“不光是百官,太子和他的支持者也体现阻挡,虽然他们很不愿意这样做,但不管是出于孝道照旧臣道,为了不被其他大臣攻击和被黎民唾骂,他们只能咬着牙阻挡。”
徐灏再次颔首:“没错。”
贺昶开口道:“这么说来,天子的封圣愿望要胎死腹中。”
秦墨先点颔首,然后摇摇头,说:“封圣是不行能了,但是以天子的性格,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俗话说圣口玉言,就算天子是错的,群臣也应该全力支持才对,可现在是群臣阻挡,天子不得不接纳建议,放弃自己的想法,多憋屈啊。
天子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势须要从其他地方找回来,你们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你们舒服。
徐灏很有兴趣的问:“子翊觉得陛下会做出何种反映?”
秦墨思考片刻,说:“无非是大兴土木,修改年号,加恩科等举动……嗯,基本上就是这几种吧,比力切合天子的性格。”
徐灏皱眉,显然是不太相信他的分析,说:“改元倒是有可能,因为政和年号用了八年之久,陛下之前已经悔改好频频了;
加恩科不太现实吧,究竟明年春天即是三年一次的会试,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有须要多加一科吗?
至于大兴土木,就更不行能了,去岁淮北之地连降大雪,天寒地冻导致大灾,加上辽国南下烧杀抢掠,对外用兵加上各地赈灾,国库早已经空了,拿什么盖楼宇宫殿?”
秦墨坚持自己的意见,说:“只要天子一声令下,愿意鞍前马后跑腿的人触目皆是,国库空了没关系,跟老黎民伸手就行了,这种事情以前做的还少吗?
别忘了群臣拒绝天子封圣的理由,既然天子被留在了人世凡间,自然是要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的,只有大兴土木才气到达这个目的,不是吗?”
徐灏眉头紧皱,他只想到天子会找群臣的不痛快,无非是选几个不顺眼的家伙贬官和外放,借此来表达心中的不满,从未往深处想过。
历史上,宋徽宗赵佶曾下令制作一座艮岳,也就是厥后的万岁山,里面集中来自全国各地的奇珍异石、珍贵花木,以及种种名贵动物。
污名昭中的花石纲,就是为了制作艮岳泛起的。
原本只是为了搜罗奇花异石,最后演变为官员们以权谋私的手段,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体系,导致民不聊生,宋江、方腊等人聚众造反,在外敌环嗣的情况下,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徐灏并不完全相信秦墨的推断,但照旧对他另眼相看,至少他前面的分析全都正确。
徐灏能够做出相似的判断,是因为获得各方面荟萃而来的消息,秦墨则否则,他只是一名小小童生而已,甚至在开席之前都不知道朝廷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徐灏没来由的泛起一丝期许,觉得这种判断不无原理,等到京城,家族尊长会以此事考校自己,到时候可以把这几个推论抛出来,定然也能让尊长们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