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宝璐一脸严肃的颔首应下了,祖母连黎家最名贵的医书都给她做妆奁了,不外是要她的两个允许而已。
梅氏松了一口气,恭顺重敬地向万氏行了个福礼。
万氏对她挥了挥手,叹息道:“钧哥儿他们也是我的孙辈,我怎会不心疼他们?是我欠好,没把他们的老子教好。”
梅氏羞愧的低下头,她以前从不觉得丈夫这样欠好,他嫉妒兄长得宠,公婆也简直偏心大房,所以她从不劝解,反而很能理解他;他好吃懒做,她也从不觉得有什么差池,因为黎家并不会因此就亏待她和她的几个孩子;甚至他自私自利她也没放在心上,因为他对怙恃兄嫂自私,最后得利的是她和她的孩子们……
但现在家中的顶梁柱公公没了,一向勤恳养家的大房也没了,之前在她眼里正确的一切都颠倒了过来。
作为家庭支柱的黎鸿不仅懒,还更懒了,养家的重担反而落到了她身上,若是只这样她也不会有太大的怨气,究竟她努力的结果会落在她的子女身上。可黎鸿却连这点奢望都不给她,除了传宗接代的黎钧,两个女儿他都不是很喜欢。
天知道梅氏每日出去干活时有多畏惧一回家两个女儿就不见了,而且,自从黎宝璐被他遗弃失败后,黎鸿总是以怀疑的目光看她,有时候气性上来了还会对她动拳脚,觉得他如今在村里被伶仃全是她泄露消息造成的……
以前她不在意的那些性格全酿成了致命的缺点,在这种情况下梅氏只能和万氏抱团。
她以前既畏惧婆婆又不喜欢她,但如今万氏却成了她的依靠,在这个家里,若是另有一小我私家能管制黎鸿,那即是万氏了。
万氏却没有她这么乐观,对梅氏挥手道:“你把箱子搬出去给秦先生,我和宝璐说说话。”
说是搬给秦信芳,其实就是给黎鸿检查的。
梅氏抹了一下眼泪,抱着箱子就出去,万氏就拉了宝璐的手低声问:“秦家的人对你好吗?”
“好,跟爹娘一样,每天都有白米饭和肉肉吃,起床后要跳五禽戏,然后念书,下午要自学医术。”黎宝璐全捡了好话说,还扯了身上的衣服开心道:“这是舅母给我做的新衣裳,祖母你看悦目吗?”
万氏欣慰的摸着她的小脑袋道:“悦目,秦先生和秦夫人对你好,以后你也要孝顺他们知道吗?”
黎宝璐狠狠所在头。
万氏转而问起顾景云,秦氏伉俪虽好,但最主要照旧看顾景云,究竟他才是和孙女过一辈子的人。
万氏也不问此外,只问顾景云每日干什么,是否和她玩游戏,见宝璐连顾景云前天多写了两张大字都知道,不由露出放心的笑容。
黎宝璐见屋里没人,便抱着她的胳膊问,“祖母是生病了吗?”
“是啊,祖母着了风寒,所以你得离祖母远些,免得给你过了病气。”
“那祖母吃药了吗?”
万氏浅笑道:“吃了。”
你撒谎,我都没在你身上闻到药味。黎宝璐抖了抖嘴唇,到底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宝璐,以后你二婶不给你传话你就别回来了,这次我把你祖父的手记都给你了,”万氏满目慈祥的看着她道:“祖母年纪大了,最见不得离别,所以别回来了。”
宝璐眼泪忍不住落下,紧紧地抱住祖母的胳膊道:“您要赶我走吗?”
“傻孩子,祖母这是怕见了你又要离开伤心呢,你知道祖母住在这儿,心里念着就行了。”万氏知道自己没几多日子了,但宝璐重情,她是因为怙恃双亡和祖父离世晕厥三日才恢复神智的,若她回来得知她也死了,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说到底宝璐的病属于未知,谁知道受了刺激后会不会再变傻?
所以照旧等她大一些,对她的情感淡一些后自然而然的知道时才不会很痛。
因为自觉时日无多,万氏要嘱咐的事就许多,她怕黎宝璐年纪小记不住,只能重复的念叨,让她记着娘家的地址,长大后一定要把医书送回黎家;让她努力念书,学习更多的武艺,以后孝顺秦氏匹俦,要与顾景云好好相处……
黎宝璐觉得她像交接后事一样,心中不由又酸又疼,忍不住高声打断她,“祖母,二婶似乎变了小我私家似的。”
万氏因为风寒头脑昏沉,被宝璐这么一打断就有些想不起自己要说的话了,她叹息一声道:“你二婶也是命苦的,以前多跋扈娇气的一小我私家,现在全家的重担都落在她身上,偏你二叔还时不时的拿她撒气,宝璐,你得记着你二婶之前对你的好,况且当初若不是她……祖母也不知道你二叔那样丧心病狂。为了这个,你二叔没少折腾她……”
黎宝璐咬牙,眼睛都气红了,她没想到黎鸿会变得如此不堪。
万氏却很看得开,“人遭逢浩劫后心性大变并不是少事,有的人变得越发坚韧和努力,但也有的人破罐破摔,将自己的缺点无限放大,也是我和你祖父欠好,当年流放时你二叔的性子就慢慢变坏,偏我们心疼他少年遭难,又差点死去,所以对他纵容许多,你爹也总是让着他,最后反而让他变本加厉起来。”
“宝璐,你不能学你二叔明白吗?”万氏说到这儿严肃起来,身子直挺的道:“人这一生总要遇到许多坎,受许多苦难,但那不是你软弱退缩的借口,它是来锻炼你的,它越强时你便更强,努力的迈过那道坎,迈不外爬也要爬已往,还不行便将坎掰碎了一点一点的搬开……愚公尚能移山,难道你连愚公都比不上吗?”
万氏眼睛凌厉的看着宝璐,“你只有努力了才有克服的时机,若一味的软弱退缩,那你就只能一辈子呆在坎的那边。记着,不管多多数要记着这番话,明白吗?”
黎宝璐狠狠所在头,眼睛闪亮的道:“祖母放心,我一定牢记您的教诲。”
万氏欣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牵着她去堂屋。
黎鸿恰好检查完箱子里的手记,也发现了那封信,不外他并未在意,他知道这封信,父亲刚到琼州时就写好了,但其时有人盯着他们,把信寄出去就是害了三伯。
厥后一直放在手上,这几年盯着他们的人少了,但他们也在这里娶妻生子了,他不知父亲怎么想的,横竖这封信一直没寄出去。
于黎鸿来说,这封信寄不寄都一样了,他们流放到琼州这么多年,族里并没有支援过他们,他对家族的归宿感险些没有。
他只是看着这些手记,想着琼州的医生很推崇父亲,不知道他把这些手记缮写几份能否从他们手上换些银子,要知道这可是他们黎家祖传的医术,他父亲又是御医,他的药方几多人求都求不得的,况且离京城如此遥远,医学条件如此落后的琼州。
几人不知黎鸿心中所想,秦信芳纪录好箱子里的工具后后签字画押,体现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必将手记送还。
才从秦信芳手里得了两锭银子的黎鸿痛快的签上了名字。
秦信芳,万氏和黎宝璐都松了一口气,顾景云却冷笑一声,明白为何黎家明明有男丁,万氏却还要把祖传的医书偷偷给宝璐做陪嫁。
他要是有这么一个愚蠢的儿子,直接勒死算了。
黎鸿并不知道自己被一个五岁多的孩子定为愚蠢的蠢货,否则非得吐血不行。
他只是有些福至心灵的想,母亲能留下父亲的手记,那会不会还留下什么工具?
好比首饰和私房钱之类。
他并没有往医书上想,一来书的面积大,他随着一路逃亡过来并没有看见书的影子;二来,祖传医书向来只有医学天赋出众的子嗣或嫡宗子知道,黎鸿既不是宗子又没有学医天赋,黎博和万氏都没将此事告诉他。
否则他要是知道自家的宝物被陪送给宝璐做妆奁一定会气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