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旧事

　　“外祖父。”卫闲庭勾起一个酷寒的笑，说：“我可从来没觉得自己和您是一家的，别抬举我，我姓卫，叫您一声，只不外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

　　商润也仔细看着和他女儿有八分相似的面容，冷笑道：“就因为你姓卫，我还真不想和你扯成一家！”

　　“那您就别扯啊！”卫闲庭怒视他，说：“您心里有怨气，您不想让女儿进宫，您当年就别允许啊！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宫里头的秘密虽然多，想知道也不是不容易的！”

　　二十几年了，祖孙二人在宁朝覆灭之后，终于可以卸下伪装，说一说自己心里的不满。

　　“你，你知道？”商润有些震惊，他没想到卫闲庭竟然知道那些陈年旧事。

　　卫闲庭一声嗤笑，道：“我阿姐可能都不太清楚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他抬起左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来回比量，说：“有一次卫君正喝多了，差点掐死我，他说了许多不应说的话，我都记下来了。”

　　彼时，宁朝衰落，异姓王势力渐大。宁武帝的父亲看出他不是个做天子的质料，仗着曾经救过老邺王性命的人情，要他立誓一声需要护卫宁朝，不得谋害宁武帝。

　　听起来是一个很荒唐的请求，可是老邺王重情义，允许下来了。其时老邺王想着，实在不行，竟来宁武帝的儿子要是成气候，扶一个起来，也不是不能振兴宁朝的。

　　可是宁武帝这人太爱作死，他设战略害了老邺王，老邺王死前让林永立下重誓，永远守护宁朝安宁。林永心中怀着杀父之仇，立誓的时候取了个巧，只允许守护宁武帝安宁。

　　老邺王临死前没听清楚，就这么乱来已往了。

　　其时林永与商润的嫡女已经定下亲事，只等林永孝期事后就来求取。林永是商润的学生，很是得商润喜欢，也知道他的人品，他和商家嫡女两情相悦，这桩亲事可以说很是好。

　　可惜宁武帝怀疑心过重，总怀疑商润和林永要反了自己，下旨强纳商家嫡女进宫。胳膊拗不外大腿，林永又有重誓在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成了别人的妃子。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宁武帝全都做了，偏他自己还洋洋自得，觉得做下什么伟大的事，牵制了林永和商家。

　　商贵妃在宫里过得不快乐，先后为宁武帝生下两个孩子就病逝了。林永心中悲痛，只能帮她照顾好孩子，不停的帮衬着，免得两个孩子在宫中夭折。

　　商润因为痛失爱女，君臣离心，再也差池宁武帝尽半分心，对于朝政也不怎么用心，对于留着宁武帝血的两个孩子越发厌恶。因林永的不作为，他的爱女早逝，他对林永也没什么好脸色。

　　世人都说商润高洁，只忠皇权，从不加入党派斗争，其实基础就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卫闲庭对于这些宫闱秘史原来并不清楚，只隐约感受宁武帝很是讨厌他和姐姐，所以他平时都躲着宁武帝，只有一次没躲已往，宁武帝喝多了在御花园溜达撞见他，差点把他掐死，说了许多醉话，卫闲庭抓起石头砸晕了他才捡回一跳小命。

　　事后宁武帝也不记得自己脑袋上的包怎么来的了，也不想让旁人知道堂堂帝王喝多了之后脑袋上还肿了，这事情才算已往了。

　　卫闲庭从他胡言乱语里七拼八凑出这么一个狗血的故事，谁都没告诉，要不是今日和商润坐在一起，他谁都不会说。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邺王叔能忍这么久，我都佩服他，所以我这皇位让的心甘情愿，我不会治理山河，我让给能治理的人，你讨厌我们，我们也不想和你扯上什么关系。你一直不出贵寓朝，就是想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所以邺王叔把我找来了。”卫闲庭放下手，扯了下嘴角，说。

　　他对商润弯下腰，两手抱掌前推，行了个大礼，说：“陛下英武，有为君之气度，是天下黎民之福，请商大人放下偏见，全心辅佐，我卫氏先祖必不会责怪大人。”

　　“你起来吧，你我不必如此，宁武帝已经死了，宁朝也亡了，已往的就算了吧。”商润长叹一声，虽然无法放下心中芥蒂，但看到卫闲庭心思如此通透，也不忍再说重话。

　　卫闲庭站起来，悄悄按压了两下肋骨，看着商润苍老惆怅的面容，阴差阳错的说了一句：“您保重身体。”

　　说完，他立刻痛恨的咬咬唇，自己都觉得自己鬼摸脑壳了。

　　商润听到之后愣了一下，看着卫闲庭懊恼的样子，心想：这孩子和他父亲纷歧样，他照旧心善的，可惜……

　　商润和卫闲庭没有谈多久，林永才喝了一盏茶，卫闲庭就随着商润过来了。

　　他看着祖孙二人还算融洽的气氛，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说：“商阁老现在可算是放心了，看阁老的样子，似乎也放下了不少心事呢。”

　　“劳陛下挂心了，老臣内疚。”商润急遽请罪。

　　“阁老说哪里的话，朕都明白，时间太晚了，朕不打扰阁老休息了，这就送这孩子回去了，他阿姐该等着急了。”林永对卫闲庭招招手，带着他离开商府。

　　西山行宫距离皇都并不太远，快马一个时辰就能到达，林永折腾了一个晚上，眼看没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回来之后直接就得早朝，早就没有了什么困意。

　　他和卫闲庭坐在马车里，付托驾车的侍卫平稳一点，卫闲庭年纪小，车子前进的又平稳，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林永仔细视察了他半天，面露思索之色，突然问他：“闲庭，做天子的那一年辛苦吗？”

　　卫闲庭不知他是何意，强打着精神老实的说：“辛苦，每天不敢多睡，睡着了也不踏实，父皇留的烂摊子太多，我基础补不外来。”

　　他苦笑着看着林永说：“现在这些烂摊子都留给陛下了，陛下日夜操劳，要注意身体啊。”

　　林永笑了笑，说：“可是你这么劳心劳力，朝臣黎民都不能理解。”

　　“我用他们理解做什么。”卫闲庭揉了揉脸，打了个哈欠，说：“我自己心里过得去就行。”

　　林永叹息道：“你是个好孩子啊，难怪现在各地另有人要助你称帝呢。”

　　卫闲庭心中一哆嗦，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连困意都不见了，他听得出来，林永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