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被困孤岛

　　半老人看着明萨，说完“差池，我以前没见过你”之后，半晌没吭声，光是定定地看着她的脸。

　　“我最近才来铺里，你每次来买花，头也不抬话也不讲，虽然看不见我。”明萨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怪异举止，就让他这么盯着泰然回覆道。

　　嘘！

　　半老人突然“嘘”了一声，还蹙起了眉头，有些嫌她吵了。接着又仔细端详着，来回审察明萨的脸，似乎是想在这脸上看出一朵花一般认真。

　　明萨撇了撇嘴，无奈地在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不知道这个到底傻或不傻的老头是在想什么，而且他脾气大的很，他想让你说你就得说话，他嫌你吵了你就得闭嘴。

　　半老人盯着眼前这女娃的脸，眼神中竟涌现出一丝疼爱的意味。她似乎那个，小时候随着自己身后随处玩耍的人儿啊！

　　“丫头，你是谁？”半老人突然收回了定着的眼神，语气蓦地镇定问道。

　　这一问，倒是把明萨问心虚。

　　她在青城的身份是假的，而且还扮着男装，这老头儿一开口就是“丫头”，难道他比正凡人还眼光锐利？

　　“你怎么叫我丫头！我堂堂男儿。”明萨明知道这话说起来可能没有用，但照旧想最后实验一下，万一这老头儿是疯癫着叫错了，自己却先心虚认了，多得不偿失。

　　半老人又斜眼睛，瞟了明萨一眼：“一看就是个丫头扮的，你以为我傻啊！”

　　说这话的时候，半老人笑嘻嘻地摇着脑袋，虽然不像刚刚问话那样镇定，甚至有些痴愣，但他说的话却是那样正确，让明萨完全懵住。

　　半老人见明萨愣住了，还很自得地晃晃上身，然后又倏地躬下身来，盯着明萨说：“别岔开话题，你是谁呀？”语速之快之坚定，让明萨心中陡生恐惧。

　　外出闯荡这么多次，这照旧第一次遇到能让自己心生恐惧之人，而且，还似乎是个傻子……

　　从明萨一开始留意他，就看出他气息低匀，脚下稳健，身姿轻快，行走不带风声，是个难得的妙手，但是不是真的脑筋有问题却看不透。

　　明萨彻底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覆。

　　就在她做好了最坏计划，准备为自己找个后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时候，半老人又开口道：“你是致儿吗？”

　　谁？致儿？

　　他媳妇吗？

　　不外不管致儿是谁，明萨总归松了口气。

　　原来他质问自己是谁，不是为了搞清楚真实身份，而是想确定自己是不是致儿。

　　明萨刚要开口否认自己不是，半老人却将头转开去不再看她，自言自语说着：“不是，不是，你不是。”

　　说完他自己摇头，似乎要把刚刚这一段关于致儿的事摇掉，然后又急着说：“丫头，快，再给我说说这花儿。”

　　明萨忙左右环视一番，见没人在前堂才放下心来，她可不想被其他的伙计听到苯行丫头。

　　“老伯，别急，花的事可以慢慢说。”明萨看着半老人额前的鹤发又竖起了几根，知道他又急躁了，忙抚慰着他的情绪：“每次你买花都那么贵，你怎么从不盘算？”

　　半老人眼神突然柔和下来，但他照旧斜视着明萨，有些挑衅的意味，眼睛翻啊翻尔后盯着明萨，似乎是在分析这人说的是真是假。

　　“你买这么多花回去，家中可有人打理？这些花各有各的养护之法，又都娇贵……”明萨还未说完，半老人便打断她，直接插话道：“对！”

　　什么对啊，明萨彻底被他搞懵，这离奇的人，交流起来真是太困难。

　　“你跟我走！”半老人刹时抓起明萨的胳膊，力气很大，顺势就要拉去门口。

　　“哎！哎！”明萨有些张皇，忙用尽力气想把他手掰开，却没能掰动：“跟你去哪啊？”

　　明萨那些靠着天资学的三脚猫功夫，怎么能跟这样的妙手抗衡。

　　“你说的对，我买回去也不懂怎么种，你懂，你跟我走！”半老人的语气不由分说，硬是要把她拉走的架势。

　　天呐！

　　明萨心中呜呼哀哉，心想自己这是多的什么事，惹到这个疯子这下如何收场？

　　“我不去，不去！”明萨心想，这人确实是个疯子，现在跟他硬来是不行能了，于是赶忙在心中平复情绪，想要想个拖延之法。

　　尔后，明萨缓和了语气道：“老伯你看，我在铺里，也可以给你解说养花之道。而且我要赚钱养家的，你拉我走了，我家人……”

　　嘘！

　　半老人再次打断她的话，示意她平静，好吵。

　　还没等明萨再次反映过来，是该喊人寻救照旧柔声相骗之际，半老人已经敲下了明萨的后颈，明萨瞬时软倒，被他扛上木车拉起就走。

　　等铺里的伙计听到前堂似乎有些喧华声，出来看时，那疯老头已经拉着木车奔出很远一段距离。伙计格木也不见了，听劈面的铺子人说，格木是被那老头掳走的。

　　……

　　明萨醒来时，一时不知身在那边。

　　她手脚并没被缚住，只是被敲晕后昏睡至今才醒来。而且半老人那一掌，敲向自己的后颈，掌风快如闪电。

　　明萨身世行武世家，自身武功基础不错，虽然一味耍小智慧，从未勤学苦练，但搪塞一般人也足够了。

　　凭半老人打向自己那一掌，她能感受到，这半老人的武功要险些百倍于自己之上，甚至家中的父兄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想来甚为惊恐，这世间怎会有如此飞速幻化，几近无影的掌法？

　　明萨整理了衣袍，运动下筋骨，左右探过自己所在的房中没有他人，便四处走动，检察情况。

　　按说，这里应该是那疯癫半老人住的地方，他是青城人，但这里的部署，让明萨错愕的以为还在菀陵皇城。

　　这房里的窗壁、雕梁皆是菀陵的花样。地上铺着刺绣毡毯，内房中床榻上垂着珠帘纱帐。堂间另有鸭形熏炉，里面闲置着些散香。窗外有梁栋、柱栱，虽然缺少了菀陵皇城用色的艳丽，材质的雍容，但整体结构却相似的可怕。

　　怎么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醒了，自己还跟在父将身边出使菀陵呢？不会吧，明萨用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

　　她小心翼翼地踏出这房门，见外面另有三座与自己所在的宫殿一样的殿宇。这四座“宫殿”围成一圈，严密无缝，将人困在其中。

　　如果宫殿都没有后门，那么，人是如何进出的？明萨站在四所宫殿围出来的方形堂间，看不到“宫殿”外的景色。

　　叫它们宫殿，是因为它们虽然简陋、色彩单一，花样也不大，但总归是宫殿的构架。可要比起菀陵那些栖龙盘凤的雄伟宫殿，这四间着实不够名副其实。

　　明萨悄声走进左手边的宫殿，里面要比刚刚醒来所在的宫殿废旧许多。殿里随处充满灰尘，杂草丛生，一片斑驳，实乃茅屋采椽，似乎已疏弃许久。

　　而且殿内的桌椅，乱七八糟，几个石凳也倒在地上，另有一个像是被利器削断了腿脚，这屋内是打架过的痕迹，笼罩着一股阴森邪气，走进不到十步，明萨就已经想退出去了。她又四处看了看，照旧不想再继续呆下去，于是原路退出。

　　再走去正劈面的那座宫殿，却发现正门进去后，又安置了一道石门，明萨试着推没有推动。她又稍稍运集了些许内力，用力一推，石门照旧磐然不动，明萨只能返回。

　　最后的右手边宫殿，也有石门挡着，同样只能作罢。

　　就在这时，朔风突起，百尺之外竟传来哗哗的声音，是海水被风吹起的浪潮失去固有频率，拍击岸边的声音。

　　明萨心下生疑。她环视四周，难道这宫殿之外会有海水？

　　可是这里却连一汪泉眼都没有。而且青城北袤水稀，哪里来的这辽阔水声？

　　正在明萨思虑之时，那消失了的半老人突然泛起在她眼前，吓得明萨一个不自主的退却，还顺势攥紧了拳头，这是习武之人在遇到危险时无意识自我掩护的行动。

　　明明眼前除了那稍显简陋的宫殿和石阶，空无一物。半老人怎会凭空泛起在自己面前？他到底是人是鬼？

　　“丫头，我把那风信子种好了。”半老人眉眼笑成一道弯，有些炫耀似的说着，基础不管眼前的人痴愣吓傻。

　　就在明萨这辈子头一次计划认栽，认可自己愚笨，竟对半老人的身份毫无头绪之时，空气中飘来了一些奇怪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海水的咸味。这越发证实了刚刚她听到的海水击打土地之声。

　　明萨的脑子在飞速运转，这四座围堵让人找不到出处的宫殿之外，一定有水！

　　青城北地荒旱，除了护城河水，险些没有数得上名字的河流，那这水声是？

　　百尺之外的水声，眼前这个武功高强踪影成邪的疯老头儿，二者糅合到一起，明萨眼里露出惊慌之色。

　　难道，难道…他是，他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