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兽宗掌门做了个梦，梦里霞光满天，祥云缭绕，一群仙禽绕着一团六彩光团盘旋飞翔……
何等祥瑞的梦啊！莫非这是灵兽宗要崛起的前兆？
唉……要是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就好了。
只是他寿元无多，卡在元婴初期，进阶无望，恐怕最多再有一百年就要坐化。在这之前，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日益凋零的宗门。
灵兽宗曾经也是大门派，可如今修为最高的就是他这个掌门。
宗门曾经的显赫他没见过，现在已经没落到售卖灵兽维持的田地，真是愧对先人啊……
“咦？”
刚心怀忧虑的走进洞府后的药田，老掌门便瞧见有团嫩呼呼的工具，在刨自己的七花灵参。
他连忙跑已往，那小工具抬头看向他，小脸上满是泥土，手里还抓着半截满是口水的灵参，张开没牙的小嘴，对着他笑起来。
眼前的婴孩看起来有些干巴巴的，瘦得皮包骨头，相貌却是极其漂亮，完全不似一般婴儿的模糊。
只一眼，老掌门便知道，这女婴长大后，肯定是倾国倾城。
多悦目的孩子，做怙恃的怎么舍得扔了？她倒是命大，饿成这样都还在世……
老掌门早年也曾有过一个女儿，此时看到这对自己毫无戒心的小家伙，便软了心。弯下腰刚将她抱起来，竟被她凑上来亲了一口。
老掌门怔了下，也没在意自己被涂了一脸口水和泥土，看着一脸泥土的女婴道：“许是老天给我的赔偿吧，你身上光秃秃的，我也不知你怙恃是谁，暂且叫你妞妞好欠好？”
我不叫妞妞，我叫琉璃！
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一句话，女婴张了张嘴却没作声，只是抓了抓自己的小脸，心情有些纠结。
她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许多工具，唯一只朦胧的知道，她的名字叫“琉璃”，和某种宝物同名。
唔……算了，什么都想不起爽性不想。
琉璃张开没牙的小嘴，又对着老掌门笑起来。老掌门见她丝绝不认生，心里也是一乐，抱着她回到洞府中。
灵兽宗喂养了许多灵兽，倒是不缺兽奶。琉璃一开始不愿喝兽奶，老掌门想起捡到她时，她正在刨七花灵参，便将一些灵草打成汁掺进兽奶中，琉璃这才肯喝。
老掌门啧啧称奇中很快发现，琉璃开始长牙了。
此外婴儿都是先长两颗牙，她却一开始就九颗牙一起长，半年后就长全了十八颗牙。而且头发很快就长了出来，虽然软绒绒的，但发量却是不少。
奇怪的还不只是这些，这小小的“肉团”才这么大点，就知道怕羞。
拒绝开裆裤，拒绝上茅房被人旅行，拒绝别人乱摸。要是大红肚兜外面不给她再套件衣服，她就拒绝出门。
除此之外，她倒是不尿床也不哭闹，只要定时喂她，抱她去茅房，就半点事儿没有。自制力强得不行思议，不管给她说什么，只一遍她就能记着。
只有一点，小家伙从来不作声，老掌门为此想尽了种种措施。如果拿吃的引诱，她爽性小白眼一翻——幼稚，藐视你。
老掌门得了这么一个活宝，整日都乐呵呵的，连人都年轻了不少。
他却是不知，琉璃虽然从来不作声，但每天晚上他睡着之后，却会自己偷偷学说话。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老掌门捡到琉璃已经一年了……
……
在广袤的盛云人界，灵兽宗只是个极小的修真宗门，门中门生不外百十人。
因为宗门不大，因而有点风吹草动，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宗门。
身为老掌门唯一的亲传门生，张贺这两天却异常憋火。
这不，他刚去兽园喂完妖兽，回程碰上一群同门，他们就纷纷问他，“张师叔，掌门又养了个小丫头，你怎么看？”
张贺不外是个十三四的少年，从小被掌门收入门下，从小被人称作“师叔”，从来在门中都是横着走的。
对于他此般行径，掌门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就在前天，他不外往那女婴喝的兽奶里兑了点水，掌门就将他训斥了一通。
他张贺才是掌门的亲传门生！那暂时连灵根都没法测的女婴算什么工具！
狠狠瞪了瞪眼前这群落井下石的本门门生，张贺冷笑道：“那小工具连话都不会说，就算测灵根也要等到三年后。就算能测出灵根，被掌门收入门下，我才是掌门的正经门生，你们又在这里挑拨什么？”
“挑拨？”一名早就看张贺不顺眼的塌鼻修士笑道：“我怎么听说，你那未来的小师妹灵巧可爱，掌门连那珍种的金翅鸟都预定给她了？”
“可不是吗？”另一名修士也道：“听说你那未来的小师妹比你懂事，你们俩在一起，她还会让着你，只是不知长大后，这掌门之位肯不愿让你。”
“你们……”
张贺气得全身发抖，怎奈他虽然资质不错，得入掌门青眼，如今却只是后天十层的修为。辈分虽高，却是敌不外眼前这帮同门。但他又自视甚高，性子养得偏激，在门中的人缘实是不怎么好。
如今他有一处痛脚可抓，平日里看他不顺眼的同门，又怎会放过这个时机？
被同门明讽暗刺一通，张贺气急松弛的回到自己的住处，但这件事却越想越令他急躁。
整整一天，直到夜幕四合，他都没能平静下来。
张贺越想越觉得同门说的，其实也有点原理。那野丫头才那么大点就那样机敏，没长牙都能把掌门哄得团团转，说不定就是个有灵根的。
不行，那野丫头不能留！
琉璃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竟然在无意中，成了老掌门唯一亲传门生的眼中钉。
此时的她，正在一片黑暗里，对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娃娃灯，轻声的重复着几个读音。
今天是八月十五，凡人们过中秋节，修士却是没这传统，但老掌门却给她做了一只娃娃灯。修士做的花灯，自然与凡人的花灯差异，发光的是一种石头，不用担忧会失火。
夜，很平静，明亮的月光透过菱花窗漏进来。
老掌门年龄大了，屋里此时已经响起了他的鼾声。琉璃却睡不着，她从一年前被老掌门捡到就没真正睡着过。
虽然她也想睡，但总是一闭眼，就觉得身边有许多几何奇奇怪怪的工具围着，所以她不敢睡。
琉璃似乎有些知道自己与凡人差异，她不光不敢睡，平时连作声都不敢。
她的声音有些奇怪，随便什么声音从她嘴里发出来，就有一种奇特的韵律。
她畏惧自己被当成怪物，所以她只有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轻声的练习说话。
“掌门、师尊、灵兽宗、门生、盛云人界……”
就在琉璃轻声重复这些自己白昼听到的词汇时，她突然觉得有点冷，刚想爬回自己的小花被子里，却看到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今夜的月亮清且亮，那推门而入的访客却似乎披了一身幽冷的霜。
依稀是稀有的冰蓝色头发，眉眼模糊看不清，清冷中不是八月十五的圆融如意，却是冰封万里的冷月寒霜。他无声迈步进来的一瞬，琉璃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在床上坐直了身体。
明心道人悠闲的步入灵兽宗掌门的内室，不期然在黑黑暗，看到了一盏光线昏暗的娃娃灯。而在那娃娃灯的旁边，竟有个女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戒备的望着他。
虽然经常旁若无人的收支各大宗门的密室，什么样的情况都见过，他也不在意被人发现，可被一个婴儿发现行踪，这照旧第一次。
而且那婴儿也是奇怪，泰半夜不睡就算了，怎还坐得这样规则自然宝相庄严？活像是莲花座上坐功了得的佛祖。
深更半夜见到这么一个小工具，明心道人不由多看了两眼。
可没想到，刚刚还“宝相庄严”的女婴，在他再次看来时，突然拽住一旁的小花被子，将自己兜头一卷，脸朝里扮起了鸵鸟。
明心道人怔了片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周身的冷厉冰寒尽数化去，平凡的眉眼透出一股谪仙的清雅来。
这小工具，把自己裹起来的时候，不知道屁股还在外面露着吗？
心情突然变得愉快，明心道人走到内室的书架旁，轻松解开禁制，快速将其中关于妖兽漫衍的玉简，全部拓印了一份。随后他又将一只小玉瓶放在书架上，那玉瓶上贴的标签上，赫然是“永生丹”。
取了自己想要的工具，明心真人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转头。
果真，之前那小工具正躲在被子里，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见他转头，立即转身，又给了他一个屁股。
明心道人：“……”
此时的明心道人，并没有细看那女婴，再加上故人变化太大，自是不知道他今晚遇到了谁。以至于厥后改邪归正，佛前滚鞍下马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这一天，才琢磨出来点味儿来。
莫非，这即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