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金令郎已带着两个美婢在知客僧的引领下,迈进了山门,只有两个健仆和一个老者在收拾工具。
走过高及小腿的门槛,踏入寺庙之内,却是别有洞天。
但见青墙黛瓦,飞檐斗角,映入徐行眼帘的,赫然是三间大雄宝殿。
左侧一口水井之上,大柳树下,悬着一口铜钟,钟身铜锈斑驳,无声诉说着岁月的侵蚀。
大雄宝殿前,青石铺就得地面上,积雪早已除尽。
一座六耳三足金漆香炉反射着地面的幽光,股股檀香氤氲而起,令人心神安宁。
“这寺庙香火貌似没有何等繁盛。”
徐行思忖道。
这一点其实很好判断,金漆多有剥落,椽梁屋山也是多年未曾修缮的模样。
众人进入大雄宝殿,徐行并不进去,只是目送金令郎和刘毅等人进得殿中上香。
徐行负手立于廊下,四处审察着大觉寺的情况。
院中是青砖铺就,四周植有松柏,现在傲雪凌霜,青翠葱茏。
“徐令郎怎么不进去上炷香?”
这时,耳畔传来一声清朗的笑声。
却不知何时,那薛周悄无声息地来到徐行不远处,
徐行目光微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有些戒备。
盖因,此人走路无声!
此世,他虽刚刚炼气,未至于前世炼气圆满之境,但五感却异于凡人。
目光投去,却见薛周站在不远处,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嘴角的浅笑似有似无。
徐行心中几多有些疑惑,脸色却转为淡漠,道:“原来是薛兄,薛兄不也是吗?”
薛周笑道:“某非是不信神佛,而是现在不信。”
闻言,徐行无声笑了笑,也不接这话茬,而是将目光向翠屏山审察。
心中思量,此界灵机勃发,有着修道之士才不奇怪。
劈面薛周却是一位炼气有成之士,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见徐行谈兴寥寥,薛周似乎自觉无趣,心中喃喃道:“好生诡奇的面相……”
转而也不放在心上,这种小事儿,自有阴司鬼差和城隍土地料理。
是的,纵然借尸还魂,于此人,终究小事一桩而已。
正当此时,金令郎和刘毅已经上完香,踱步而来,众人便一路浅谈着,在知客僧的引领下,穿过一座月亮门洞,向后院走去。
行不多时,一大片梅树远远在望。
正值冬雪将尽未尽,枯木老松和一株株开得粉红娇艳的梅花树,相映成趣,微风拂来,冷寒香气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真是一处好所在!”徐行目光炯炯,心头暗赞。
若于此地炼气修道,定能事半功倍。
知客僧笑道:“诸位居士,前面那座楼阁视野极佳,若是嫌冷,阁内另有着炭盆,可以取暖。”
金令郎闻言大喜,又塞给知客僧五两银子,尔后付托仆人随同知客僧去厨房搬动木炭。
徐行向上观瞧,楼阁拔地两丈有余,依托山壁而建,四面有素色锦帐,可以遮挡风雪,正是极佳的观景所在。
其中更有数条石阶蜿蜒曲折,直入十亩梅林深处。
想必,平日有不少文人墨客,于此流连驻足。
“慎之兄,此地若何?”薛周目光温润,笑着问道。
徐行点了颔首道:“是个好去处。”
金令郎、刘毅、钟林等人也大为满意,连连颔首称叹。
两名美婢先自上了楼阁,仔细收拾了一番,又在椅子上垫了狐皮裘绒,方让金令郎坐了。
众人落座,未几,四面炭火盆燃起彤彤火焰,阁内登时暖意融融。
几人推杯换盏,便开始吟诗作对,酒至微醺,气氛融洽。
其间,薛周由于四处游学,见闻广博,说些奇闻逸事给众人听,一时间,连徐行也听得入神。
不知不觉已到晌午时分,众人用罢午饭,刘毅就提议去梅林中踏雪寻梅。
众人自是欣然应允。
徐行却放慢脚步,徐徐落在后面,思索着《养气诀》上的秘诀精要。
《养气诀》原是他从偶然获得的一块青铜碎片上得来。
徐行至今仍记得,那日,他一握碎片,其上密密麻麻的云纹,化作修炼无名法诀,铭入灵台的震撼场景。
他厥后到历史博物馆中,寻找一位考古专家求证,碎片竟是西周编钟的一部门。
那专家甚至还鼓舞他捐给博物馆,虽然……被他拒绝了。
自此,碎片常伴身旁,形影不离。
正在思索之际,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狐狸,捉住它!”
正是金令郎的声音,徐行转头望去,只见雪地里一只通体洁白的狐狸,向四处奔去。
白狐仓惶奔逃,但行动却不算敏捷。
细观之,赫然发现,白狐后足之上,嫣红血迹点点而洒,触目惊心。
钟林和金令郎的几位仆人正向白狐围堵而去。
白狐左冲右突,最终闪躲不及,却是向徐行所在之处跑来。
“金令郎,稍后剥了这畜生的皮,烤肉下酒。”
闻言,白狐大大的眼睛中竟露出恐惧的神色,颗颗眼泪在晶莹灿然的蓝色眼眸中来回打转儿。
“妙极,妙极!”闻言,金令郎眼睛一亮,抚掌大笑。
“且慢!”
正在这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徐行说着,一把捞起白狐。
方一入手,只觉掌下狐狸皮毛平滑细腻,竟不弱二八少女的娇嫩肌肤。
似乎察觉徐行并无恶意,白狐状极温顺,竟拿小脑袋来回蹭徐行的腿。
“这狐狸竟通人性?”
刘毅啧啧称奇。
钟林看着这一幕,心头又羡又嫉,“这厮真是好运!”
他见这畜生皮毛如锦缎,卖给富朱紫家,必是一笔不菲进项,明明是他先发现,不想却落入徐行手中。
徐行心道果真,这狐狸果是有着几分灵性。
其实并不奇怪,此界灵气丰郁到在自家的茅草屋中都能打坐炼气,更遑论山中?
日积月累,灵气浸染,一些飞禽走兽难免开了灵智。
蹲下身来,掂起白狐后腿,想要察看伤势。
但,白狐竟将后腿蜷缩在一起,似是死活不让徐行察看。
徐行皱了皱眉,道:“我不看你的伤势,如何与你清创包扎?”
人狐对话一幕在金令郎看来,就有些奇怪了。
心道,这徐慎之痴傻了吧?对着一头畜生说话?
“徐兄见闻广博,说不得明白禽言兽语,也未可知?”念书人骂人向来不说脏字,钟林心中嫉恨,语带讥诮。
此言一出,连素与徐行相善的刘毅都感应尴尬。
金令郎现在也觉得无趣,心道,莫非自己高看这徐慎之了。
金令郎之父虽是商贾,但对于念书人有着敬畏,因此嘱咐金令郎多和念书人来往。
金令郎摇了摇头,也不招呼徐行,就和刘毅,钟林转身去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