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示好，拉拢，但也是赤裸裸的威胁。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不惜将自己的对头杀得干洁净净，那他们想获得的一定更多。
看着劈面的两个男人，铰剪缄默沉静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价值。
“段副尉，你知道西部边军覆灭案的真相吗？”辛渐离提起桌上的酒壶，一边给铰剪倒着酒，一边笑盈盈地问道。
铰剪身子蓦地一震，西部边军全军覆灭，在敢死营上上下下看来，都是一件不行思议的事情，那不是几百几千人，而是整整六万边军，居然一个都没有逃回来，尽数被人扑灭在落英山脉之中。
打败仗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敢死营也不是一次被人打得落荒而逃，但像这样被包圆了扑灭的情况，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潭，怎么可能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其时秦风就向他们断言，朝廷出了问题。但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就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所能了解的了。
辛渐离若无其事的说出来的，就是敢死营上上下下苦思而不得其解的问题。敢死营是西部边军的一员，虽然平时受到排挤，被视为异类，但在战场之上，那也是他们的袍泽，兄弟，不止一次并肩作战，敢死营救过他们，其它的边军也救过敢死营。
“有人出卖了西部边军。”铰剪瞪视着辛渐离，他意识到，一个巨大的秘密将在他的面前展开，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手里拿着的可是内位高层才可能持有的金色腰牌。
“不错，简直是有朝廷高层出卖了西部边军，这才导致左立行全军覆灭，但你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出卖左立行的究竟是什么人。”辛渐离淡然道。
铰剪瞪着辛渐离，并没有追问，他很清楚，对方将他弄到这里来，自然就会告诉他这个秘底。
“是太子殿下！”从辛渐离嘴里吐出来的这句话，让铰剪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喀嚓声中，手里的酒杯被捏得破坏，酒液溅得四处都是。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辛渐离。
“觉得不行思议是不是？”辛渐离对于铰剪的震惊丝绝不以为异，慢条斯理地拿起毛巾，轻轻擦拭着溅在脸上的酒液。“都觉得不行思议。”
“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铰剪嘶哑着声音道。
“为什么?”辛渐离笑了起来，“虽然是为了那把龙椅。这是我们大楚最高条理的斗争了，你只不外是一个小小的副尉，自然觉得不敢相信。”
“六万人呐！”铰剪颓然坐下，“为了攻击二殿下，太子殿下居然将六万人送进死路？”
“六万人算什么！”辛渐离嘿嘿笑着，“在太子殿下眼中，六万人只不外是兵员册上一个冷冰冰的数字，而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只需要葬送六万边军，就可以让他的储位稳如泰山，那在他看来，就是值得的。不外他显然忘了咱们的天子陛下是怎样的一个英明的人，所以他这是弄巧成拙了。想来你也知道太子殿下现在被囚禁东宫了吧？”
“听说过，说是他行事乖张，事上不孝。”铰剪低声吼道：“为什么不将他的罪行宣布天下，明正典刑？”
辛渐离与杨义对视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段暄兄弟，这你就太天真了。”杨义摇头笑道：“那是谁？那是太子殿下，是天下曾经公认的大楚储君，如果这样宣布出来，你让朝廷颜面何存？你让天子陛下如何自处？难道让天子陛下在离世之后，还要背上这样一个污点吗？”
“大义灭亲，也当名看重史。”铰剪狠狠隧道。
“那是普通人的想法。”辛渐离摇头道：“皇室受不起这样的攻击，这会让皇室的威信受到致命的攻击，陛下已经不久于人世，虎毒不食子，陛下也狠不起心肠下令杀了太子殿下，必竟陛下只有两个儿子。”
“难道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难道就让六万边军含冤落英山脉？对天下人没有交待，就这样想蒙混过关，难道就无损朝廷威信，皇家颜面？”铰剪一迭声隧道。
“对于太子殿下这样的人来说，剥夺了他继续大统的权力，终此一生，他只能在小小的院子里自我囚禁，那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至于你所说的要给天下一个交待，朝廷自然会有一个交待。”辛渐离徐徐隧道。
“怎么交待？”铰剪逼问道。
辛渐离笑而不语。
杨义站了起来，走到铰剪的身后，双手扶着他的双肩，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就是辛大人来找你的原因。”
铰剪先是迷惑不解地看着辛渐离，但旋即反映了过来，眉毛竖起，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将桌上碗碟震得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想要站起来，但双肩一紧，却是被杨义死死地按在那里，杨义是七级妙手，比起铰剪的身手那可要高明得多，被杨义按住，铰剪转动不得。
“原来你是想让敢死营充当这个替罪羊吗？休想。你们另有没有良心？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这些年来，敢死营浴血奋战，这些年来，几多人死在前线，临了了，你们居然还要将这样的罪名何在我们身上。”
“那又如何？”辛渐离身子向后一仰，“敢死营就算立下了再多的劳绩，也不外是一些罪囚而已，与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比起来，有什么值得可惜的。敢死营能与皇家颜面相比吗？能与皇家威信并肩么？”
铰剪恼怒地挣扎着，“敢死营在你们面前也只是一些数字，但对于我来说，那也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辛渐离冷冷地看着不住挣扎的铰剪，“杨义，放开他。”
杨义一松手，铰剪已是跳了进来，手在靴筒里一摸，一柄尖锐的短刀已是泛起在手中，高高扬起，却是凝在半空。
辛渐离嘿嘿笑着盯着对方。
“段副尉，你可要想清楚了。”他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兵部公牍，平平地放在桌子上。“这里有一张空白的委任状，随着我填，这里可以写上你段暄的名字，虽然也可以写上其它人的。”
铰剪喘着粗气看着对方，突然转身，向外走去。
杨义的手摸向腰间的刀柄，辛渐离却是摇了摇头，任由着铰剪向外走去。
“辛大人！”杨义看着铰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急声道：“如果任由他离去，敢死营获得了消息，只怕就是一场大乱啊。不能放他走啊！”
辛渐离嘿嘿笑着，“杨将军，来坐下来，陪我好好喝一杯。”
看着老神在在的辛渐离，杨义心乱如麻，勉强坐下来，却是如坐针毡，那里坐得住，这件事，可关系到他以后的荣华富贵，身家性命，一个处置惩罚欠好，自己就要完蛋了。
“来，喝酒。”辛渐离举起了酒杯，冲着杨义举杯示意。“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想通，否则是办欠好的。”
酒喝到嘴里，却是寡淡无味，杨义细细地咀嚼着辛渐离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作何理解。
当辛渐离举起第二杯酒的时候，紧闭着的门喀嚓一声被推开了，铰剪的身影泛起在门边。
辛渐离冲着大门处举起了酒杯，“段副尉，你的酒还在，进来喝一杯吧。”
铰剪喉咙里咕咕的响着，脚下似乎有着千斤重，但却终于照旧抬了起来，走到了屋内，坐到了椅子上，举起了酒杯，咕的一声，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喝得涓滴不剩，咚的一声，将酒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