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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先生传

第十八章(下)自有清风抚佛连

大先生传 秃笔山人 11072 2012-11-05 00:58:29

    却说林风从五台山上回到客栈中时,天已近午。柳烟凝等人一早便没见他,客房里也没人,又见街上的牌坊昨夜无故坍毁,知并不是什么鬼魅作怪,而是江湖人在此打架过,而且打架之人武功甚高,林风恰又在昨夜失踪,是以众人无不担忧,柳烟凝和风铃更是在小镇周围仔细寻找。

  林风回到客栈时恰好遇见从外面急遽而回的柳烟凝和风铃,风铃见他平安无事的回来连忙跑到林风近前,柳烟凝却是冷哼一声转身而去。林风见她面色不悦,心里不由得一阵忐忑,望着她的身影愣愣入迷。风铃瞧在眼里,胸口涌起阵阵酸涩,却仍低声问道:

  “哥哥,昨夜去哪里了?可有受伤?”

  林风见她一脸担忧,便笑道:

  “铃儿,你不必担忧,虽然江湖上比我武功高的大有人在,但能伤到我的却只有区区几人。”

  风铃闻言微恼:

  “那你洛阳城里又是给谁打伤的?”

  林风脸色一红,尴尬地清咳一声,说道:

  “那是我自持武功与人硬拼,自食其果怪不得别人,若是我有意要走,这世上怕是没几人能拦住我。”声音中透着隐隐的傲气,自然也是为了慰藉风铃。

  二人说话之间,霍闻蝉三人也看见了林风,霍闻蝉赶到林风二人眼前,埋怨道:

  “小林风,你出去也不跟我们几人留个信,累得我们半天好找,莫女人和铃儿妹子更是着急,下次可不许有这样的事了啊!你昨夜到底去了哪里?”

  林风想起昨夜之事,心生气恼,遂将昨夜之事一一说与众人听。霍闻蝉听完后,拍手叫道:

  “如此一来,咱们只须去藏经阁将那柄紫电剑盗出来,切断锁住林灵噩的铁链即可。”

  焦达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只怕事情不会这么简朴,照他刚刚所说,那道坚和一心僧人已经知晓紫电剑的重要,藏经阁里岂会轻易让我们盗走宝剑?哼!妇人之仁,若一掌杀了那一心哪会有这么多是非?”

  林风已懒得理会他,拿起茶杯沉思应对之策,这时众人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

  “给他大雄宝殿上放一把火,让他乱成一锅糊粥!”

  林风闻言眼睛一亮,赞道:

  “好战略,凝儿!”

  这发声之人正是不知何时来到众人身后的柳烟凝,她正怀抱长剑斜倚着门框,细眉轻挑,绷紧的脸色上仍带着一丝怒气,双目若有若无地望着天外白云,似从未将林风放在眼中。

  林风记起其时衡阳城二人相遇时,她便在那施大虫贵寓放过一把火,如今又说要给别人纵火,他不由得悄悄可笑,但却不敢露在脸上,又见她不愿走近,便走到她跟前,温声说道:

  “下次我若要出去,定带你一起,可好?”

  柳烟凝收回天外的目光,在他脸上飞快地扫了一眼,冷哼道:

  “谁稀罕么?”

  林风道:

  “我昨夜追人去了,若不实时他就跑了,所以才没去找你。”

  柳烟凝仍是一脸风轻云淡,凉凉地讽道:

  “最后还不是跑了?你可又回过客栈找我?”林风讷然。

  焦达见二人纠缠不清不禁心中不耐,说道:

  “那么就如此说定了,我和蝉儿三人去大雄宝殿纵火,你们三人去藏经阁伺机取剑,晚上月落之时就动手,如何?”那藏经阁一定是妙手环伺,反而文殊院大雄宝殿上却是少有人看守,他们三人去那里纵火,寻常僧人岂能伤得了他们,如此他们三人自是宁静无虞。

  林风明白他心中算计,但他自己本也不指望焦达三人能帮上什么忙,便也由他们去了,只微微冷笑道:

  “焦老前辈如此部署必有仔细考量,晚辈怎敢置喙?”

  霍闻蝉嚷道:

  “我要去盗剑!焦叔叔和鲁叔叔两小我私家去纵火就够了,我随小林风一起去盗剑。”

  焦达微斥:

  “蝉儿,莫要厮闹,你那几手功夫还不及人二三下,去找死么?”

  霍闻蝉跺脚嗔道:

  “那为什么铃儿妹子和莫女人能去?”

  焦达并不理她,沉声说道:

  “你若有帮主流云飞袖五乐成力便放你去。”

  霍闻蝉闻言一滞,她自幼贪玩,虽然乃父是少有的妙手她却武功平平,但她不甘被看轻,嚷道:

  “铃儿妹子和莫女人比我还小呢,你又怎么知道她们武功比我高?”她话一出口便觉差池,颇为歉意望了望风铃和柳烟凝。风铃只是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介怀,而柳烟凝则仍神游天外,似是一字也未听见。

  焦达怒道:

  “谁教你练功练得不勤,你当五台山是什么地方?昨天被那一明僧人羞辱的还不够吗?”霍闻蝉嘴角微撇,咬着唇说不出半句话来。

  林风插口说道:

  “霍姐姐不必担忧,你且随焦前辈去纵火。林灵噩是我结拜年老,我万万没有不救之理,此次我一定要救他出来。而且五台山僧人虽多,但能拦住我的不外仅道坚大师一人而已。”

  霍闻蝉见他神采奕奕,彷如十年前开云寺的林灵噩那般睥睨天下,傲气凛然,心中不由得一定。又想起林灵噩时,她白嫩的脸上徐徐升起一团红晕。

  焦达见她不再撒娇,便说道:

  “如此便说定了,今夜月落之时,我三人潜入文殊院,在那大雄宝殿放一把火,待寺中大乱之时你们再伺机盗剑,事成我们仍在此处相聚,事败……嘿嘿,就各安天命了。”

  霍闻蝉听他话中之意似要置林风等人掉臂,马上叫道:

  “焦二叔!爹爹可是说过要你务必救人出来的,你若不尽心,我回去便向爹爹起诉!”焦达闻言只嘿嘿冷笑,任霍闻蝉气得跺脚。

  五台山文殊院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空门禅院,历尽数百年的修缮和整治,山寺雄伟,肃然而立。现在正值晚课之时,远在山门之外便能听见僧人的诵经之声,有晚下山的香客便就厢房住下,听着僧人此起彼落地诵念经文,凡间间的急躁之心也徐徐归于空门的沉静,无论是平日里为富不仁的恶商,照旧贪弊无耻的朝官,此时都为这淡然的诵经声而心生敬畏,于空门之中发愿来日多行善举,多事菩萨。

  藏经阁位于寺院深处,平日间只有几个扫地的老僧,而近几日却是热闹起来,先是道嗔被罚在此处抄经,厥后是明见心镜四大门生也进入阁中扫除,寺中门生虽然心生讶异却没人敢问。

  现在藏经阁内,明见心镜四大门生分坐在道嗔身前,道嗔正满脸怒气地瞪着四僧。道嗔右侧一个年轻的僧人笑嘻嘻地说道:

  “道嗔师叔祖,您的金刚经今日尚未抄完,可要门生记在明日吗?”

  道嗔横扫了他一眼,怒道:

  “一见小秃驴,你可是来讨打的?”

  一见连忙摆手,说道:

  “门生怎敢?门生怎敢?”眼睛却贼溜溜地盯着道嗔身前的桌子上,那写了半张纸的细毫被弃捐一旁,显然是未曾写完就作而已。

  道嗔大眼一瞪,斥道:

  “小秃驴,就你多事!且让师叔祖试试你这几日的作业!”说完,他蒲扇般的大手横过桌子拍向一见,掌风将桌子连带纸笔一同掀向一见。

  一见虽早料到他会有此一招,但见了这等声势,心里仍难免惊战,连忙双手撑地疾退,口中不住地叫道:

  “师叔祖息怒,这桌子上另有您今日抄的金刚经,若是沾上墨,被师祖看见不作数的。”说这句话之时,一见连连闪过道嗔数招,狼狈之下苦苦求饶。

  偏道嗔恼怒他挖苦自己,硬要教训这个胆大的徒孙,偌大的身子腾空而起,作猛虎搏兔状,双掌齐下。一见连忙转身躲闪,他晓得这位师叔祖内力刚猛,若给他碰着了,少不了要断几根骨头。藏经阁内经书遍布,一见净寻窄小处且经书多的地方躲闪,道嗔一掌下去便震碎书架,将经书打得四散而飞,不多时,藏经阁这一层便已是狼籍一片,一见还不时抓起一本经册作暗器打向道嗔,尽被道嗔掌力震碎。

  眼见室内再无书架,一见悄悄叫苦,有心求饶却被道嗔掌风逼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卯起气力和道嗔打架,正要运劲出掌时,旁边的一心猛然叫道:

  “一见师兄不行莽撞,这里是藏经阁!”

  一见闻言大惊,额头冒出层层冷汗,心知刚刚若是自己一掌打出去,这藏经阁便少不了一场大火,遂将掌中火劲散去,谁知他这一愣神间只觉背心一紧,满身再无半点力气。

  正是道嗔大手抓住他背后要穴,又将他按在地上,抬起大手噼里啪啦的打在他的屁股上,口中骂道:

  “小秃驴!明见心镜四个小秃驴中就你最坏!”

  一见屁股被打得火辣辣得疼,口中嚷道:

  “谁说我最坏,一禅那小秃驴更坏!再者若不是在藏经阁中我不敢用火劲跟您打,您也不会这么轻易抓住我!”

  道嗔抓住他之后颇为快意,笑道:

  “一禅哪有你这些疯言疯语?再者就算你这小秃驴在外面老衲也一样能拿住你!哈哈!”

  一心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道:

  “师叔祖,这一层的经书尽被毁了,师叔祖怕是要亲自补上了。”

  道嗔这才看见藏经阁整个一层的经书泰半被震成碎片,书架更是一个也没剩,他脸色马上有些微微发苦。一见虽被他压住,仍脱口叫道:

  “门生原本要师叔祖住手的,可师叔祖掌力之下,门生连说话的时机也没了。”

  道嗔见他说话,心中震怒,下掌更狠:

  “都是你这小秃驴惹得祸!”

  一心见二人仍没有罢手的意思,望着挂在墙壁上的一把宝剑,徐徐说道:

  “道嗔师叔祖真的不担忧有人将紫电剑盗去吗?”

  道嗔闻言说道:

  “大师兄说得言过其实了,才不外弱冠年纪的少年竟达入象之境,老衲平生只见过一人,那人早已被锁在三心洞中。”话到这里他却不愿说下去了,抖手将一见丢到一旁,眼中流露出些许恨意,虽已过十年之久他仍未忘当年道愚之死,对林灵噩仍心怀怨恨。

  坐在一心劈面的一明突然说道:

  “门生曾与那林风有过一面之缘,他双目神光内敛,所用的功夫竟是本门的五行养气决,门生见过他一脱手即是三种差异劲力,着实了不起。”

  其余四人闻言俱是一惊,都知道这五行养气决的五道内劲一起练来极其困难,道字辈诸僧唯有道痴林灵噩能得其真味,是以当年白云在世之时便悟出一劲单修之法,这才有了明见心镜四大门生。

  一心也面露内疚地说道:

  “门生今日也曾见过他,门生原来小心地跟在他身后,谁知他轻功绝高,不外眨眼便从门生眼前消失无影。”

  他顿了顿又说道:

  “他那轻功步法若门生所料无错,正是我门的五行遁天步!”

  道嗔闻言哈哈大笑:

  “一心,你定是看走眼了,那五行遁天步岂是随随便便能练成的?你们四个小秃驴资质算不错了,可十几年下来可有成就?”

  明见心镜四门生黯然垂首,他们是当年白云生前亲自寻来的良质美才,入寺之后又得道坚等人着力教导,纵然是二代门生也少有比他们武功高的。但江湖之中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四人武功如何,一来是五台山素来在江湖上行事谦和不争,二来四门生自入寺以后便少有下山,是以江湖上虽知道五台山三代中有四大门生,却也只当他们是三代门生中的佼佼者,比二代门生却是不足,却不知道四大门生仅在道字辈僧人之下。

  一明见散落一地的经书,心中暗诵罪过,遂起身捡拾经书,一镜和一心也开始收拾散乱的经阁。一心突然说道:

  “道嗔师叔祖以为道痴师叔祖武功如何?”

  道嗔闻言脸上阴晴不定,怔然许久才道:

  “若单论武功,十年前他的武功便只在大师兄一人之下,当年老衲和道明师兄、道愚师弟衔命下山去拿他。老衲三人结成三三莲花阵与他大战许久才将他拿下。”

  说到这里道嗔大脸上闪过一丝怒气,顿了顿又说道:

  “十年前他被拿回寺后,依我们师兄弟的意思是要将他交给他的对头,可大师兄不忍多年师门情谊,将他保了下来,用先代留下的冰夷玄铁锁在三心洞里。”

  一心又问道:

  “今日门生躲在三心洞外听见,那要来盗剑的林风是道痴师叔祖的结拜兄弟。道痴师叔祖倨傲无比,以他的性子寻凡人怎会被他看在眼里?由此可知那林风必是特殊之人。”

  道嗔闻言微微沉吟,当年林灵噩在山上之时确实目中无人,横行无忌,一心的话倒也有几分原理。

  一心俯身捡起一本佛经,状似无意地又说道:

  “门生今日亲眼见那林风自师祖手下遁走,试问寺中有谁能在师祖手下安然遁走?”

  道嗔徐徐摇头,他仍记得数年之前神宵真人王文卿来访,王文卿与道坚原本旧识,二人一时兴起比力武功,其时王文卿用剑气挑落道坚的袈裟,道坚却捻下王文卿一撮衣角,那王文卿号称当今三大妙手之一,相较之下道坚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如此说来那姓林的小子武功也不会弱。

  一心见道嗔徐徐收起轻视之心,面色凝重地安坐在紫电剑之前。而一见微微嘟囔道:

  “既然师祖如此重视紫电剑,那林风武功又高,他老人家何不亲自在此守剑,或者将剑随身带着,定能万无一失。”

  一心嘴角弯起,徐徐说道:

  “这才是有趣的地方。”

  其余四人都不由得望向他,等他的下文,谁知他盘地一坐,老神在在地说道:

  “说不得,说不得!”

  道嗔怒哼一声,骂道:

  “小秃驴装神弄鬼!”却也莫奈他何。

  其时天已转凉,飒飒秋风吹打着寺中的松枝,微微发出呼呼的声音,眼看时过三更,藏经阁油灯之下,道嗔并明见心镜都端坐在蒲团上默默诵经。猛然间寺中钟声大作,一声声相接,甚是急促。道嗔大眼一睁起身便要走,蹬蹬快步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转头一看,却见只有一明、一见、一镜三人随着自己,一心却兀自在原处盘坐不动。

  道嗔怒道:

  “一心,你没听见钟声吗?钟声如此急促,定是文殊院那边出了什么事?你还在打坐诵经?”

  一心拾起丢落一旁的木槌,梆一声敲在木鱼上,说道:

  “此乃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若门生所料不错,不多时藏经阁便有人来访。”

  道嗔闻言浓眉拧住,脸色涨红,愣住片刻便一挥蒲扇大手,说道:

  “回去,都回去等着!让老衲也见见这林风!”

  正在此时,外面有僧人大叫:

  “走水了!大雄宝殿走水了!”

  道嗔拧住的浓眉仍没散开,怒道:

  “这厮也太放肆了!”

  一心徐徐说道:

  “倒不失为一个好战略,如此以来泰半的僧人都去灭火,这藏经阁留下的人也就少了。不外就是太过亵渎佛祖了,阿弥陀佛!”

  又过些时候,一心突然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见夜空无月,遂朗声说道:

  “施主,外面天寒露重,何不下来一叙?”

  道嗔见状悄悄称奇:“老衲尚未曾听见有异响,这一心小僧人竟能觉察有人来了?”

  果真不外片刻,从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上徐徐落下两人,当头那人笑道:

  “一心大师神机妙算,在下佩服之至,若再不现身岂不让人讥笑?”

  一心诵了声佛号,说道:

  “贫僧虽与林施主仅有一面之缘,却知道林施主并非藏头藏尾之人,林施主既然为紫电剑而来定会灼烁正大地来取,绝不屑宵小之径。”

  道嗔心中恍然:“原来这一心猜到他此时会来,却非真的发现什么声响。”

  林风扯下蒙面巾,说道:

  “一心大师过誉了,难道不见林某在大雄宝殿放的那场火吗?”

  他话语一转,冲一心身边的老僧人抱拳施礼,说道:

  “这位想必就是道嗔大师了,晚辈有礼了。”

  一心为之一滞,林风此举明白是要道嗔师叔祖说话,而自己这三代门生在这里没有说话的辈分,但道嗔师叔祖易怒,不下数言定会动手,自己这拖延之盘算是没用了。

  道嗔闻言上下审察着林风,只觉他面容有些眼熟,却记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大眼瞪着林风,怒道:

  “你即是道痴的结拜兄弟?你想救出道痴?”

  林风抬头说道:

  “不错,晚辈此来正为救他出来。”

  道嗔怒道:

  “你可知道十年前,道痴下山杀了几多人吗?若不是方丈师兄仁慈,十年前就该杀了他!又岂会任他在三心洞逍遥?”

  林风初时尚为当年林灵噩的手段内疚,厥后听见他言语中流露杀意,胸中怒起:

  “大师出家多年,却为何仍将杀字放在嘴边,不怕佛祖降罪吗?”

  道嗔闻言震怒: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辈!”

  言罢,他偌大的身子从藏经阁上飞纵而下,落地之时竟不起一点飞尘,林风也不由得悄悄赞美这道嗔僧人内功深厚。正在此时,院外突然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有人正急遽地往这边赶来。

  道嗔嘿嘿笑道:

  “小辈,你和道痴有一点倒是相似,就是目中无人,你当五台山是什么地方,任你来去吗?”

  林风知道今夜是不能善了,要趁道坚还没来的时候尽快盗得宝剑,若否则便再无时机了,沉声说道:

  “晚辈不敢,但今夜紫电剑晚辈势在必得,多有冒犯了!凝儿缠住他!”

  道嗔听闻他要走,冷笑一声大手化爪探手便抓,却见林风诡异的向前一步,不多不少恰好脱出他的指爪,他自己胸前反而露给对方,大叫不妙,遂兴起护身真气将周身大穴护住,腿弯用力跳后丈余,面色离奇地望着林风,林风仅一步就将他的招式封死,他自学武以来从未遇见这种怪事。

  要知道林风的五行遁天步浸淫十年,十年间在秃笔峰上用这步法与无明周旋,久而久之虽然以五行为基,却也因无明的刻意引导带有些许诡异的魔意。林风却不再理他,纵身往藏经阁而去。

  道嗔震怒:

  “哪里走?”

  他大掌隔空而出,双掌之上霞光隐现,掌风刚猛无铸,却突然从他一侧划过一道白芒切向他手腕,正是柳烟凝一剑挥来。

  道嗔见有个小女人盖住自己去路,喝道:

  “小施主,还不闪开!”

  言罢,他不轻不重地向柳烟凝虚拍一掌,他全不将柳烟凝放在眼中,这一掌自是要柳烟凝知难而退,不要再作纠缠。谁知柳烟凝横剑轻挑,横剑之际身形微转,捻指点向他的手腕,姿态妖娆,如仙似邪。

  道嗔身形疾退,微微惊愕地望着眼前这执剑少女,脱口赞道:

  “小施主,好剑法!”

  他转眼望见林风被几个大僧人围住,知道是赶来的方字辈僧人,虽不见得能将林风拿下,但待自己将眼前这小女人制服后再去擒他倒也不迟,由此他便放下心来,仔细审察柳烟凝,但见少女眉目清冷,彷如远山青黛,现于眼前却不行近观。

  道嗔好言劝道:

  “小施主照旧速速退下为好,老衲掌力刚猛,寻凡人须受不得几掌。”这几句话是道嗔真心所言,他幼入空门,虽然生性易怒,却也是受空门熏化不忍伤人。

  柳烟凝细眉微挑,暗恼这老僧人口出狂言,凛然说道:

  “大僧人不必多说,动手吧!”

  道嗔见她冥顽不灵,心生恼怒,嗔目大喝:

  “小施主看掌!”一掌七分劲力扑面打来,罡风之下地上新落的枯叶一席卷起来哗啦啦的飞向柳烟凝。

  柳烟凝觑见掌风飞来,手中剑转,迎住掌风飞快地连刺七剑,或高或低或深或浅,七剑下来掌风骤然而散,飞卷而来的枯叶也四散飘开,夜空之下柳烟凝卓然而立。

  道嗔脱口赞道:

  “好个七星掩月!”他口中赞美,手下却未曾停,他掌力雄浑刚猛,招式更是气势磅礴,乌压压一团黑云般的罩顶而下。

  柳烟凝娇叱:

  “大僧人少见短识!惹人笑话!”

  她体迅飞鸟,飘忽若神,游走于道嗔黑云之侧,手中长剑嗤嗤作响,剑身青光闪闪,剑尾扯出道道白芒,紧紧密密的将二人围住。转眼间两人拆了数十招,你来我往之间,一如黑云压日,一如蛟龙游天,两人所到之处树折石飞,灰土飞扬。

  道嗔越打越是惊奇,他每出一招,眼前这小女人却每每都能突出奇招将自己招数化解,似是一招一式尽是为自己的武功而来。他越想越是疑惑,越疑惑越是想知道究竟,喝问道:

  “小女人!你师父是谁?”

  柳烟凝闪身避过道嗔一掌,手中长剑盘旋而上反切道嗔手腕,虽不中要害,却是恰恰破了道嗔这一招霞光乍现。道嗔瞪着柳烟凝愈加惊奇,双掌蓦地一压,掌风打在地上撞回道嗔袍袖上,袍袖猛然散开,而其手掌也在袍袖之中乍隐乍现,隐现之际迸出绚烂色泽,在暗夜之中蓦然而亮,这正是当年游龙剑客成名江湖的二十一式云霞掌中的云霞万丈。

  柳烟凝见他使出这招,轻咦一声,看也不看一剑刺向道嗔袍袖之间,透过层层幻影仍是直切道嗔的手腕,无巧不巧霞光在她一剑刺出之时骤然消没,而道嗔手腕被切、霞光遭破,这一招云霞万丈算是又被破了。道嗔越觉察得这小女人离奇,为什么她的每剑一出必能破自己招式,而且每招皆是切腕而来,破招即收,也不愿再进招伤人,若说是小女人手下容情不使狠招,而这小女人却也是一脸不解,见她模样倒巴不得将自己砍伤剑下。

  却说柳烟凝缠住道嗔之后,林风展开步法,几个晃身便来到藏经左右,正要纵身上去时,忽从四处袭来几股劲风,虽每道都不是很凌厉,单个过来林风也不放在眼里,但这几道劲风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或高或低,合在一处便似一桶水兜头浇下来,无半点漏洞,认真是天罗罩顶,逃匿无处。

  林风侧身避让,脚踩五行斜刺里抢出丈余,倚住一棵松树,抬眼瞧眼前来人,只见藏经阁之前突然跑来几个四五十岁的僧人,当头一个僧人眉毛有些花白,眼角堆着许多皱纹,想来年纪已然不小,他手中攥着一串佛珠,面色冷肃地望着林风。

  那僧人冲林风微微施礼,说道:

  “不知施主因何以擅闯敝寺藏经阁,贫僧方闻等奉方丈法旨守护在此,还请施主速速离去。”

  林风也自知不告而取视为盗,心中微微有愧,但事已至此再无他法,若在此延误了时候,等道坚来的时候再要取剑即是千难万难,索性心一横,抱拳说道:

  “晚辈林风,特来取贵寺藏经阁中紫电宝剑,今夜林风多有冒犯,日后晚辈定负荆上山再请责罚,冒犯了!”

  他话声一落,双脚点地而起,倚着树干窜上数丈,尔后翻身横踏松树蓦地将身子射向藏经阁。

  那方闻见他执意如此,大喝一声:

  “九九莲花阵!”

  他身后的八个僧人闻言抢定方位站住,手捏法诀脚踏五行,掌中霞光点点,乍一望去九名僧人宛若一朵将开未开的九瓣莲花,在无月的深夜放出隐隐色泽。

  方闻喝道:

  “莲出淤泥,佛净众生!”

  众僧闻言,运起法诀,顷刻间在藏经阁之前骤然绽开一朵青莲,青光湛然,遥遥欲现,恰恰挡在林风之前,阻住他的去路。

  林风知道这即是闻名天下的五台山莲花阵,纵使当今三大妙手也甘服其能,他心中惊叹,却也隐隐激起他的好胜之心,冷笑道:

  “隆冬腊月,这等春荷夏莲岂不自讨苦吃?且瞧我飞雪寒九州!”

  他口中清啸,玄阴内劲收凝掌中,一招雪压冬云按向青莲,青莲色泽微黯,荷瓣上隐隐泛起裂痕,花径也摇曳不定,眼见青莲就要被黑压压的寒云打散。

  方闻喝道:

  “攀荷弄珠,怅望秋凉!”

  喝声落后,那青莲却摇摆的更厉害,荷瓣上霞光闪闪似是夜里凝结的露珠在清晨掉落,而莲花艳色渐深,猛然间莲花开得更盛,将每一丝艳色都绽放在夜空中,惆怅着未来的秋凉霜重。

  林风本就在半空之中,凭借双掌压莲之势才勉强稳住身形,此时莲花大盛,抵在双掌上的力道也骤然加重,他于悬空之中再无着力之处,便被一股绵和的鼎力大举掀翻在地。

  方闻见他落地,也不乘隙突施杀手,而是沉声说道:

  “林施主,照旧速速离去吧,此乃五台山莲花大阵,自白云师祖创出以来从未有人闯出过此阵。”

  林风撑住地徐徐起身,说道:

  “非是晚辈不识抬举,实在是晚辈急需这柄紫电宝剑,还请诸位大师让路,晚辈不胜谢谢。”

  方闻摇头说道:

  “方丈有法旨,紫电乃伤人凶器,此剑现世必有罪业。林施主照旧速速离去吧。”

  他一连频频劝林风速速离去,自是认为林风一介弱冠少年万万不行能闯过这莲花大阵。林风闻言心中傲气大盛,哈哈大笑:

  “那晚辈就冒犯了!”

  他将玄阴内劲游走周身,肃冷之气骤然大放,双掌挥洒之间寒风飒飒,带起片片雪屑。方字九僧只觉身外四处冰寒难当,若数九腊月,认真是天寒地冻,滴水凝冰。

  方闻见势不妙,惊喝道:

  “此人是恶头陀无明的传人,他用的是玄阴七绝掌!诸位师弟不行大意,凝神对敌。”

  他话声尚未落下,林风已然晃身来到他眼前,当胸就是一掌,林风晓得这方闻就是此九九莲花阵的阵眼,若能将此僧一举拿下,那此阵便不攻自破。却不知,莲花阵自有应对之法,方闻见林风寒掌欺近,左跨半步隐在另一名僧人身后,似是要以那名僧人代自己受林风一掌,那僧人也一动不动的任林风掌力打到。

  林风暗骂一声,掌力微斜偏出尺余,只拍在那僧人的衣袖之侧,他万没料到那方闻竟以自己的师弟代自己受掌,这等无情无义之事竟由一个空门高僧做出来,林风心中不由得不怒。其实,这正是莲花阵的妙处,此一举若是恶人一定一掌打在那僧人身上,说不得要一掌将他打死,却不知此僧人身前有合九名僧人聚成的莲花护心真气,来人掌力没打上尚且而已,若打实了,莲花护心真气便喷涌而出,九道真气生生不竭,一道猛逾一道,一道快逾一道,若是林风受了这莲花护心真气不死也要重伤。但林风心存善念,不忍脱手伤人,掌力偏过僧人衣袖,九道真气也无从着力,遂消弭于无形。

  那方闻见林风如此,微微笑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林风恼怒他刚刚无情无义的举动,脚下五行方位陡转,转眼间来到方闻身后探爪要抓他肩膀,右手却微微凝力,只待方闻闪身躲避便一掌将他打伤。却见方闻身前那僧人身形一转,握住方闻手臂将他扯出林风的掌握,而方闻在被那僧人扯出林风手爪之下时,旋身拍出双掌,那扯方闻的僧人也单手推掌,这一霎之间三只手掌拍向林风胸腹,而林风身后的几名僧人或前或后也纷纷出掌,绵和的空门内家真气从林风四面挤撞而来。

  好个林风,在凶险之际他体内真气陡转,由至阴至寒的玄阴内劲刹那间转成相生相克的五行真气,九名僧人原本师出白云禅师门下,武功真气万变不离白云禅师当年的五行养气决,是以九道真气打在林风身上或相生或相克,或转而偏击他处或消弭于他人之真气之中,只见灰尘洋洋之间,林风安然其中。

  方闻自然识得五行真气,惊道:

  “五行真气!竟然是五道齐成!”要知道五台山自白云禅师圆寂之后仅有道痴一人能习成五行真气,这林风并非五台山门生却能有此成就,不由得方闻不惊。

  林风闻言大笑道:

  “且让你们见识见识五行遁天步!”话声一落,人便化成虚影穿梭于九名方字辈僧人之间。

  而现在藏经阁之上,明见心镜四大门生看法下打成一片,心中也徐徐焦躁起来。一见搓着双手来回踱步,不多时便说一句:

  “咱们也下去吧!师叔祖和师父师叔们都在下面与别人拼斗,咱们为人门生却躲在阁楼之上优哉游哉,岂不有违门生之道?”

  一心指着墙上的紫电剑,沉声说道:

  “师兄不行莽撞,咱们今夜所为之事即是为了保住墙上那柄紫电剑,师叔祖和师父师叔们也是为了保住这柄剑而与人打架。虽然眼下所来的两人都被拦住,但难保他们没有其他来人,若咱们也下去了,这剑岂不是无人看守了?再者掌门师祖让师父师叔们来此守剑即是早料到有此一着,咱们守住此剑才是正经大事。”

  正在此时,一明突然沉声喝道:

  “什么人!”

  说着,他探手从桌子上掰下一个桌角甩手打向紫电剑四周一处地方。桌角在尚未碰到墙壁的半空中停住,继而在当处徐徐隐现一小我私家影,来人黑衣蔽体,身形窈窕,一只白嫩的素手轻轻捏住一明刚刚丢出去的桌角,面容也徐徐由模糊变得清晰,认真是云容仙貌,月宫仙子一般悄然泛起。

  一明双手合十,说道:

  “女施主,日前街市之上随那林施主一起的可是左右?”

  他刚刚仔细瞧过藏经左右面的两人,一人是林风,一人是当日街市上随在林风身后的女子之一,那么另有一个女子尚未泛起,是以他一直默默注意身边消息,也算他功力深厚,在风铃将要摘取紫电剑的时候被他识破身法。

  风铃悄然泛起即是林风的部署,他晓得风铃虚幻莫测的身法,便计定明里他闯阁夺剑,暗里却由风铃悄然盗剑,这是一明一暗两条战略,谁知方字辈九僧突然泛起阻住他的去路,而藏经阁上明见心镜四大门生也非庸手,识破了风铃的身法,就此两条战略都陷入僵局。

  风铃将手中的桌角放在一旁,抱拳施礼:

  “小女子风铃见过诸位大师。”

  一见心性生动,有时在江湖上走动,常听江湖人谈天说地,此时听风铃道出自己姓名,惊问道:

  “可是风雷山庄风巨细姐?”

  风铃羞涩一笑,浅声说道:

  “那是江湖上的朋友看在家姑母的名头上说的玩笑话,当不得真。”

  须知,江湖上都知道风雷山庄出了两位奇女子,而江湖上成名女子原来就少,有好猎奇之人便放肆宣扬,是以二人名号大振,却不知道风铃少出家门,真正见过风铃的江湖人实在少数。

  一心也忍不住惊讶,那风雷山庄在江湖上名声显赫,这风铃却是为何来此盗剑,当下问道:

  “不知风巨细姐为何盗剑?深夜盗剑只怕不是名门正派之举,风巨细姐难道不怕就此弱了雷娘子和风令郎的名声?”

  风铃低声说道:

  “这位大师说得有理,小女子所来并无原理可言。但此来事出有因,若是那人坚持的事,我如何会不愿?”她声音到最后越发的低,近乎低喃了。

  明见心镜四人皆是幼年出家,怎会了解这些女儿家心事,只有一心隐约猜到风铃是为情郎而来,而这情郎多数是外面的林风了。一心摇头叹道: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贫僧等不客气了。”

  说着,他袍袖轻轻卷起一股劲力拍向风铃,谁知风铃的身形容貌竟徐徐模糊,一如刚刚隐隐泛起一般又隐隐消失,最后一丝残影也在一心的劲力下四散而飞。正在此时阁中响起风铃隐约的声音:

  “诸位大师,此剑小女子势在必得,多有冒犯了。”

  她话声落下时,已经泛起在一见身后,手中蛇纹剑唰得一声脱鞘而出直取一见左肩,她身法诡异,若无深厚的内力想要看出她的身形十分困难。而明见心镜四人中,一明内力最为深厚,是以第一个察觉到风铃的到来,而一见的内功却是四人中最差,风铃一剑刺来的时候他想躲已是不及,仓皇之间一弯腰身向前滚出了出去,饶是如此他肩头上仍是中了风铃一剑,不多时僧袍上便沾满鲜血,一见此时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一明扶住一见,向风铃徐徐施礼,说道:

  “多谢女施主手下容情,但此剑是贫僧师兄弟职责所在,万万丢不得,还望女施主见谅。”一明瞧出刚刚风铃那一剑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若是一剑刺在脖颈之上,此时一见已经是她剑下亡魂了。

  风铃微微摇头,说道:

  “大师,此剑小女子势在必得。”话声落下,人又慢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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