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一个五六岁光景的小儿，手拉着一个蹒跚走路，牙牙学语的丫头，从西厢的屋里走了出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位二十多岁，妆扮得比力艳丽的妇人。
神色庞大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儿，李天养同时回了一句：“弟弟，早。”
说完，又朝着小孩儿身后的妇人请了一安：“早，姨娘。”
不用多说，各人都应该猜到了，这是七年前李德纳的一房小妾。为了这，李天养整整有半年多的时间没有给李德一个好脸色，而向来就缄默沉静寡言、体弱多病的三娘更是伤心了很久，整个身子骨就差点垮了下来。要不是，有吴老夫人和李天养在她的身边悉心照料的话，三娘怕是也没有如今的宁静岁月了。
只是世事如此，纵然对三娘关爱有加的吴老夫人，在这件事情上，虽然不大兴奋儿子对三娘的冷落，但是对于李德纳妾之事，倒是没有做出阻挡的举动来。而当李天养的弟弟，李天生出生的时候，老太太更是忘乎所以，对生下孩子的妾室照顾有加，再不与三娘分个相互了。
妾室姓朱，名娟，本是一家小戏班的台柱子，常年走南闯北，跟各色人等外交往来，性子里多了一份泼辣折射，倒是深得李德这种混迹江湖的人物所喜。在加上颇为精彩的容貌，明白推测人心的心性，有心蛊惑之下，被李德纳为妾室，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要知道，从李德这人来说，原来就对三娘清冷的性子，颇为不喜，能忍受她八九年的时间，也算是他比力长性了。
这可以说是大多数男人的天性，少有例外的，更别说如今这个世道，本就男尊女卑，合理正当。
“哦，对了！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们乐会县城的主簿大人，沈嘉上沈大人。”见了亲人，一时忘了身后的客人，歉意的目光涌向沈嘉上，希望他的谅解：“这次县城之行，多亏了大人的脱手相助，才免了许多的麻烦。”
“呀，是沈大人啊！”吴老夫人几十年一直蜗居在谭门这个小村里，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吴永康这个里正了，咋然听说沈嘉上这个乐会县城的主簿大人，马上吓了一跳，生怕怠慢了这位贵客：“你个臭小子，把这么重要的客人晾在一边，还不赶忙赔罪！”
说完，也不待李天养反映过来，几步上前，把还坐在椅子上吃喝地儿子拉了起来，埋怨到：“丑牛，还不快来见过主簿大人！”
倒是李德，也许是如今势力雄厚，见过、打过交道的大人物多了，对于这个主动跑到自己家里的主簿，几多显得有些轻怠，在李天养点名道出沈嘉上的身份之后，照旧一如刚刚懒散的性子。要不是吴老夫人拉了起来，还不知道李德会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沈嘉上。
欠好方了老妇人的面子，李德不得不装模作样地朝着沈嘉上打了一个江湖人的晤面礼：”见过大人。”
“不敢不敢，实是听说，我乐会县出了一方好汉，所以在下才厚颜不请而来，反倒是要请仁兄赎罪才是。”沈嘉上老于世故，又怎么看不出李德眼里的轻视，不外形势比人强，人家有如此行事的资本，倒也怪不得旁人。
“哦？乡野之地，粗茶淡饭，不如，大人屈就，各人痛饮一番？”听沈嘉上的话头，像是知道了自己的职业，李德总算是上了一点心力，邀请沈嘉上入席。
“怎么能如此怠慢客人，小朱，还不让人重新准备一桌酒菜，款待客人？”吴老夫人又哪里会轻易冒犯这般贵客，在她想来，他们一家正当好生投合一番沈嘉上才是。
“无妨无妨，有李壮士此等人物作陪，倒是在下显得唐突了！”沈嘉上又怎么敢端着架子，好歹有求于人，李德相邀，纵然真是粗茶淡饭，他也心甘情愿。
“哈哈~不错不错，大人，请!”见来人知情识趣，李德心情大好，对沈嘉上高看了几分。
趁着几人说话的空当，李天养走到李德的身边，把昨夜里发生的事情简明简要地述说了一番。当李德听说，村里有人不知好歹，想去密告时，一双虎目不由发威，常年杀戮积攒下来的气势，让在场见多识广的沈嘉上不由惊若寒蝉，打了几个寒颤。当听到李天养说，人已经被面前的大人亲自动手除掉之时，几分欣赏的目光也就自然地落向了面前就坐的人。
有了这番恩惠，李德倒再也欠好惺惺作态，小视此人了。这些年来，他苦心经营，倒未必畏惧别人去行密告的龌蹉事，但也不愿自家的老人随着自己，在外洋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而这，就是他跟一干兄弟，情愿甘冒风险，也要隐藏身份的缘由。
“请，就为了这份膏泽，也值得我李德敬你三杯！”听完了整个事件之后，李德对于眼前的沈嘉上，热情了起来。亲自为沈嘉上斟满一杯酒，双手举杯，先干为敬。
“举手之劳而已，难当如此厚谢。”沈嘉上也满心欢喜，巴不得李德多敬他几杯才好。
有人说过，中国人的人际关系，绝大多数都是在饭桌跟酒杯之间，这话实在说的很是妥帖。
几杯就下肚之后，本就是游侠儿身世的沈嘉上，跟一方巨匪的李德，那谈的是相当投契，配合语言实在是太多了，倒是把李德的一干眷属给冷落到一边。见两人聊得正欢，部署好一切的吴老夫人，也未便打扰，径直告了个罪，拉着李天养的小手不放，带着一干家人出来游走去了。
很久没有跟家人一起，这样轻松愉快的相处了，李天养也颇为兴奋，不时在吴老夫人和三娘的耳边细语一番，逗得两人是喜笑颜开，笑容满面。就连紧随在吴老夫人身后，一手拉着一个孩子的姨娘，李天养也难得地给了几分好脸色，好言好语说了几句，连同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和妹妹，也多加眷注了几句。
这些变化，看在吴老夫人和李朱氏的眼里，倒是一个难得之喜。老人心思倒是简朴，只希望膝下的孙子相互友爱；而心思深沉的李朱氏，更是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地掩护着这份难得的温情与善意。
李朱氏知道，以她的身世跟身份，想要为自己的孩子挣下一份美好前程，那是相当困难的。或许，讨好李德这个一家之主，在朱娟的眼里，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想要从三娘的手里抢到正房的这个名分，那是千难万难。且不说，有吴老夫人这座大山挡在面前，老人家人老心却不老，哪里会同意此等违背民俗的事；但通常一个相近的乡亲，都能看出，李德对于自家的这个宗子，说何等的骄傲和自豪。
只要有这两人的存在，三娘正房的位置，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