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州涿鹿山下,奚族怒皆部的数万人马正在休整,他们一路西进,距离桑干河上游已经不远了,那里的水草很是丰美,可为他们部落的牛羊提供足够的食物,从而顺利的渡过这个冬季。
不外,桑干河两岸全都是大唐的领土,包罗他们现在所在的涿鹿山,也在大唐的妫州治下,只不外,这里究竟太过偏远,黎民险些全是胡人,军队规模少少,幽州节度使更是上任不久,有许多公务需要交接,暂时还无暇顾及偏远的妫州,这就让李踏固有了可乘之机。
李踏固并非雄主,但也明白现在的天下花样,突厥内部出了问题,大唐名将王忠嗣将主力戎马调往朔方北部,随时准备应对突厥可能发生的政变,就连河东的主力雄师也被调往朔方以北。
此时桑干河上游一带,只有横野军和云中守捉两支戎马,横野军驻守在安边城,戎马仅有三千,云中守捉驻守在云中城,戎马七千七百,加起来不外万余将士,而李踏固所部全族皆兵,足有三万人马,而且,全是清一色的彪悍骑兵,实力在唐军之上。
涿鹿山脚下,李踏固看着漫山遍野的干草,嘴角露出一丝厦悦,这些干草没有几多营养,但却可以保证牛羊不被饿死,只是涿鹿山太小,若要喂饱整个部落的牛羊,他们必须继续前进,向桑干河上游的蔚州行进。
李踏固看向身后的几名部将,轻声道:“这里的水草很不错,留下老弱,其余人马,明日继续西进。”
众部将皆颔首领命。
李寒露看向远处,蹙眉沉思片刻,开口道:“父亲,桑干河两岸皆是唐国的土地,我们来到这里,是入寇唐国。”
李踏固微微一愣,惊诧的看向自己的宝物女儿:“寒露,你这是怎么了,我们的草场被雪灾破坏,已经没有足够的干草了,这你是知道的。”
“可这里是唐国的草场,我们抢了别人的工具?”
李踏固又是一愣:“寒露,你到底怎么了,你应该知道,我们奚族人是狼,唐人是羊,狼肚子饿了就要捕猎,几百年来都是如此。”
李寒露看向自己的父亲,轻声道:“父亲息怒,女儿只是随口一说,不外,若唐军抢夺我们的草场,我们又该怎样?”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李寒露不自觉的想到了李安,那个曾救过她两次的英俊少郎,嘴角不经意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李踏固闻言,脸色铁青,李寒露说的话,深深的刺痛了他,作为怒皆部首领,他自然明白现在占据大唐的土地是侵略行径,但部落的牛羊需要草料,部落的黎民需要生存,为了争夺生存空间,他不得不做出有违道义的侵略行径,这是草原人的宿命,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寒露,岂论如何,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怒皆部,是为了让所有的部落黎民都能生存下去。”
李踏固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无奈,同时,也透露出一股自信和强势。
李寒露轻轻颔首,她也明白父亲的苦衷,草原资源有限,一旦遇到天灾,不劫掠就不能生存。
但她同时也有些担忧,现在桑干河上游一带简直军力空虚,但若是激怒大唐天子,很有可能会调来大批的军队,从而让他们的处境越发的艰难。
不外,李踏固心里很明白,以怒皆部的实力,是不能与大唐帝国相抗衡的,所以,他会趁此良机好好的捞一把,让部落渡过眼下的难关,并在适当的时机返回草原。
几日后,怒皆部主力戎马,在首领李踏固的率领下,进入了桑干河上游一带的蔚州,并在安边县以北三十里的河流交汇处停了下来。
安边县是横野军的驻地,如今,奚族怒皆部数万人马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自然不会无动于衷,立即派人前去斥责,让怒皆部立即离开,同时,快马加鞭,将这一事件通报王忠嗣。
王忠嗣现在是朔方节度使,加权知河东节度使,也就是说,河东的戎马也在他的统领之下。
坐镇灵武的王忠嗣,得知奚族怒皆部大规模进入蔚州,心头感应大为惊奇,同时也大为恼怒,后突厥内乱,他已将朔方和河东的主力戎马,调往朔方以北以备不测,却没料到奚族怒皆部竟攻其不备,大规模进入了蔚州。
这就好比,你正全心全意的注视着正面的老对手,不意背后突然被一个小子阴了一刀,这种感受无疑是很是让人恼火的。
王忠嗣作为大唐名将,并非好战人士,但若是敌人胆敢侵犯大唐的领土,他绝对不会避战,况且,蔚州在他的统领之下,他有责任维护大唐的领土。
只是麾下的主力雄师已经被他调往北部,现在,他身边仅有不足一万雄师,其中,包罗三千精锐骑兵。
王忠嗣当机立断,立即下达命令,让横野军和云中守捉立即备战,随时准备打仗,而他则亲率三千精锐骑兵,敏捷向蔚州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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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壁残垣的乡村,冒着滔滔浓烟,村头石碑前,几名老妪正坐地哭泣,这即是李安一行人,眼中看到的一切。
这一幕与白狼村的情景,何其的相似,众人的心头皆充满了恼怒,李安更是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并下马走向老妪,单膝蹲下:“阿婆,村子里发生了什么?”
老妪红肿的眼中满是无奈的泪水,看了李安一眼:“蕃人,蕃人冲进村子,将能抢的都抢了,只有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还在这里,我的孙儿啊!我的儿啊!”
恼怒,恼怒,除了恼怒照旧恼怒,对于这些蕃兵的所作所为,李安感应极为恼怒,他恨不得杀光这些可恶的蕃兵。
“这里是大唐的蔚州,怎么会有蕃军?”
李安恼怒的眸子中,略带一丝疑惑。
荔非守瑜蹙眉想了想,轻声道:“无恙,蕃人靠放牧为生,每到秋冬季节便会时常南下,今年北方遭受雪灾,蕃人的牛羊一定饿死许多,所以,南下劫掠也就不奇怪了。”
李安闻言,轻轻点了颔首,对于草原民族的这些特点,他照旧很是清楚的,没有吃喝就抢,这是他们的做人信条,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强盗逻辑。
“守瑜,蔚州是王节帅治下的郡县,既然我们要投奔王节帅,就不能不管蔚州。”
荔非守瑜轻轻点了颔首,他自然明白李安的意思,是要摸清蔚州的情况,从而在面见王忠嗣的时候,能提出一些意见,以便获得重用,若是能立下功勋,面见王忠嗣就更有底气了,否则,若是直接以颜真卿的介绍信见王忠嗣,几多会被看轻的。
简朴的商议一番之后,荔非守瑜派遣麾下的弟兄,前往周围探查蔚州的种种情况,以便掌握整个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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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皆部首领大帐内,李踏固从眼前的箱子中,抓出大把闪闪发光的首饰,贪婪的眸子中满是精光,嘴角更是充满笑意。
这些财宝都是麾下将士,在蔚州各处劫掠获得的,在李踏固看来,才短短几日就取得了如此丰盛的收获,若是抢夺一两个月,岂不是更多。
“首领,蔚州乡村富人少少,只获得这些,若是攻破城池,一定可以获得数倍于此的财宝。”
上将李天龙急不行耐,他很想立即兴兵攻陷大唐的城池,将城内值钱的财宝全部洗劫一空。
李踏固本不计划太过刺激大唐朝廷,但大唐主力戎马并不在河东,蔚州各大城池中却有许多财宝,若不趁此良机狠狠的捞一笔,以后就未必有这样的时机了。
灵魂深处隐藏的野心被部下挑起之后,李踏固开始摩拳擦掌,对大唐帝国的惧怕,在现在被抛得无影无踪。
“首领,王忠嗣的主力雄师都在朔方以北,蔚州的唐军基础不是我们的对手。”
上将李天龙继续添油加醋的劝说。
李踏固手指放在嘴边,在大帐内踱起了步子,顿了顿,看向李天龙:“安边城是大唐横野军的驻地,虽说仅有三千人马,但我军擅长野外厮杀,却并不擅长攻坚,就算集中全部戎马攻打安边城,也会损失惨重,这个?”
李天龙早就料到李踏固,会有此担忧,咧嘴一笑,在李踏固的耳边低声献计一番。
李踏固在听了李天龙的战略之后,不停的颔首认可,心情大为兴奋,并让李天龙立即前去执行。
李天龙自信满满,慨然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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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往安边城的官道上,一名唐军骑兵正在快速奔逃,身后则是五十余名蕃军追兵,这些追兵气势汹汹的追赶,但却从不放箭,似乎并不计划射杀前方的唐军骑兵。
唐军骑兵也无暇转头张望,只顾快马加鞭的奔逃,希望可以尽快挣脱这些追兵。
而他们在官道上的一追一赶,早就在李安一行人的眼皮子底下了。
李安与荔非守瑜对视一眼,随后同时看向身后的众人,众人心领神会,做好了出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