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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魅影之火舞

弦舞知音

歌剧魅影之火舞 艾未央.QD 3454 2022-05-13 12:33:00

  巴黎歌剧院地下六层深处。

  没有任何饰物和褶边的哑光红缎长裙,从肩头像泉水般流泻而下,顺服地贴合着她身体的每一条曲线,直到臀部之下才逐渐散开,垂到脚踝,在她每一个行动中流淌颠簸。

  埃利克的设计,时装大师沃斯亲手剪裁的结果,是她跟啥都没穿也差不多了。

  如果是别个男人坐在那张桃花心木老式扶手椅里,看她的眼神绝对会让她起鸡皮疙瘩。

  但那面具眼洞中射出的严冷火光没有半点肉.欲的身分,跟看一件乐器或是一块大理石没什么两样。

  这点让她提到嗓子眼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我要的就是整个身体纤毫毕现。舞蹈所有的艺术力量都来源于你的身体,那些乌七八糟的荷叶边盖住了它,还显得邋遢又土气。”

  他淡定地评论道。

  艾丝美拉达想捍卫民族的传统,却觉察自己心底的品位在拥护他的论断。

  “导师……我想问个问题,如果不冒犯您的话。”

  “你介意过冒犯我吗?”

  “我们的交易有没有隐藏条款?”

  这条裙子绝对昂贵得不得了,她不问清楚不放心。

  “您指导我跳舞,而我保持贞洁——就这么简朴?”

  埃利克冷冷地说:“如果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你现在就不是完璧之身了。”

  “但是,这条款对您不公正。您的支付确定无疑,但我的贞洁却有赖于我未来以后都不要爱上别人——人心是最善变的工具。”

  埃利克转过头去望着某处:

  “不错,这是个愚蠢的交易。我本就知道。”

  他不要她的肉.体,却要她的贞洁。艾丝美拉达简直难以理解。

  她唯一能想到的,是那个因为茶花女跟他亡故女儿容貌相似而掩护她,监视她,禁止她跟阿尔芒交往的老公爵。

  但是以他的长相跟年龄而论,不行能有个长得跟她很像的女儿。

  那么,多数是爱人了。

  她越琢磨越觉得这个推测接近事实。

  但最好照旧不要问吧。

  从他偶尔会显露的神情来看,那对他而言一定是个伤心的故事。

  埃利克突然冷冷一笑说:“要是你另有疑虑,那我再加一条吧。我要你结婚。”

  “啊?!”

  艾丝美拉达吓得差点跳起来。

  适才她多嘴多舌问那么多干什么?

  “伊丽莎白女王嫁给了英国,我要你嫁给艺术。”

  她摸摸差点蹦出来的心脏松了口气。

  “不,你不明白。你喜欢跳舞,它给你快乐和希望,所以你追随它,以为自己能至死不渝。但是嫁给艺术是另一回事。它是个暴君,而你只是它的众多奴隶之一,也许它青睐你,给你无限的才气,但乐成的幸运也可能躲着你,就像躲着舒伯特和柏辽兹。也许它白白耗尽了你所有的生命和激情,却只给你磷火那么虚无的灼烁,就像萨列里淹没在莫扎特的光环下。我也许可以把你提升到某个境界,但乐成与否我不能保证。而且舞蹈不像音乐和绘画,可以有作品传之后世以待知音,如果你默默无闻,那也将永远如此。纵然这样,你也愿意把自己的所有一切献给它吗?”

  埃利克不知道,这一刻他在她心目中简直圣光笼罩。

  “但……这对您有什么意义?”

  这女人简直烦透了。

  她一时好奇得像只猫,一时警惕得像只兔子。明明是她有求于他,怎么酿成了他来向她保证?

  他自己也不明白那有什么意义。

  剖开自己内心深处挖一个解释出来,对他而言是极其痛苦的一件事。

  也许是因为他厌倦了。

  从拿到马戏班琴师的小提琴那一刻开始,那个叫做“艺术”的魔鬼就控制着他,直到把他的灵魂烧成灰烬。

  他拥有的一切没有分毫是它给的,但他背负的全部痛苦都是它带来的。

  他想解脱,可是当想到那摄人心魄的火焰会就此消亡得无声无息时,心里另有一丝不甘和留恋。

  这女人也许并非很好的继续者,因为那种来自流浪民族、酒馆街头的舞蹈,要战胜偏见比战胜审美难得多。

  但他没得选了。

  至少,她身上有种勇敢的激情。那比克丽丝汀的清新单纯更接近他自己。

  但他只是淡淡地截住了她的问题:“跳舞吧。”

  “没有音乐?”

  “倾听你的内心,那里没有音乐吗?那就不用往下学了。”

  “那里至少有节奏。”艾丝美拉达微笑,开始敲击鞋跟,扬起裙摆。

  还没有两分钟那位严厉的导师就叫停了。

  “停!你太过放纵自己在表达情感上,结果就像一棵在狂风里乱七八糟的小树。情感和理智要均衡。缺乏情感的是机械,情感太过的是疯子,而疯子比机械更可怕。”

  艾丝美拉达以为自己已经拿出了最好的体现,不意却遭到这么刻薄的评价,脸刷地涨红到耳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过往的苦难未曾让她掉泪,但舞蹈是她的骄傲,从来没被人如此折辱过。

  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像极了克丽丝汀。

  埃利克心底涌起一阵痛楚的爱怜。

  “你的能力还不到那个条理,我用音乐带一带你。你听得出来这是什么吗?”

  他语气缓和地说,站起身来,把小提琴放在肩头,琴弓扬起,奏出威严有力、气势恢宏的波罗乃兹曲调。

  音乐的力量让她很快平静下来。

  “似乎一座修建……对称、庄严,巍峨壮丽……厚重里有点点辉煌光耀灯光……歌剧院?”

  埃利克停下来:“对,歌剧院。修建用舞蹈怎么表达?”

  艾丝美拉达蹙起眉头思考。流动的舞蹈怎么表达静止的修建?

  “你适才用了一个词来形容修建的特点,是什么?”

  “对称。”

  “围绕什么的对称?”

  “中轴线。”

  “舞蹈的中轴线是什么?”

  艾丝美拉达想了想,微笑回覆:“脊椎。”

  “对,抓住你的脊椎,无论怎样改变换作。”

  艾丝美拉达凝神片刻,提裙抬头摆出一个庄严的起势。埃利克重新开始演奏适才那段音乐。眼前的少女简直在努力表达她对歌剧院的感受。她舞动、拧腰、旋转,但她的心神始终凝聚在她的“中轴线”上,带给她的舞蹈一种庄重雅致的气氛。埃利克微微一笑,食指略一加力,琴弓在弦上像被赋予生命一样跃动起来。音乐忽变,华美的连顿弓,精灵般闪烁的双手拨弦,奇特而辉煌的旋律直入云霄,荒唐的八度滑音如同魔鬼的长笑。

  “变魔术吗?……不,是座宫殿……金碧辉煌又阴森诡异……妖王的宫殿?”

  “很接近了……是马赞德兰的魔宫。”

  “啊,我听说那儿又神奇又恐怖。你去过?”

  埃利克垂下眼睛看琴弦,似乎只是专注演奏,没有回覆她。艾丝美拉达想了想,长身而起,鞋跟叩击地面的繁复奇异节拍应和音乐,手势千变万化如同魔法师在玩弄幻术,裙摆忽开忽阖像妖精的火焰在跳荡。

  琴音又变。纤薄的揉弦泛音像晶莹易碎的玻璃一样带出卡农的引子,尔后扎实的长弓将其变奏为带有乡野气息的民歌,朴素平易,温暖而疏离,亲切而遥远。艾丝美拉达心头一酸,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只好转过头去不让他瞧见自己的失态。

  琴音徐徐收拢,末了几声玲珑拨弦,像是把所有温柔伤心收进一个八音盒。

  “是一间小屋…你的老家吗?”艾丝美拉达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看到四周的桃花心木旧家具、花边桌布、针线盒和老式小部署,突然心有所悟,叫道:“就是这个房间!”

  她竟然完全明白他想表达的工具!

  “你学过音乐没有?”

  “我学过钢琴,听过歌剧……不外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久以前是多久?看来这女人的已往比他想象的还庞大。他知道有些巴黎贵族养着刚进入青春期的小女孩取乐,否则她怎可能接触到这些……看到黑眼睛隐隐有烟水朦胧,他不再追问。

  “归绚烂于平淡,化纷繁为朴素,你能表达吗?”

  她摇摇头:“不行,我还没到这境界,不能随便搪塞。”

  “我希望你能在两三年内到达。今天的课程到此为止,作业是编出适才三段音乐的舞蹈。”

  “等等。”她走到沙发边,打开自己随身带来的小包,解开层层包裹,拿出几个瓷碗,在他惊愕的目光中一个一个摆在独脚小圆桌上。

  “奶油蘑菇浓汤,煮秋葵,胡椒烤小牛肉,白面包。快中午了,请您用饭。”

  “……”

  “您应该很久都没有正常用饭了吧?作为医生我必须告诉您,这样的结果就是您胃疼、心悸、体质很差,脾气还很坏。所以我以医生的身份督促您,把这些吃光。餐具在这儿。”

  食物照旧温热的。埃利克脑子里转过无数可能性,却也觉得哪个都套不到她身上。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吃吗?”

  话一出口他就想杀了自己,怎么会问出这种蠢问题!

  “我要是也吃您就没得吃了,我又不是什么淑女,只吃一丁点鸟食,那样我可没力气跳舞。”

  她没有说出来另外一层意思。要是跟他共进午餐,气氛未免太过暧昧,万一他感动过头,爱上自己,那可不妙。

  她崇敬他的才气,但她确定自己不会爱一个长相那么貌寝,性格又那么强势阴郁的男人。

  埃利克默不作声,刻意找了个背对着她的角度,把面具抬起来一点儿,露出嘴用饭。艾丝美拉达大大咧咧地坐到他劈面的沙发上。

  “您拿叉子的手都发抖了。作为医生我要求您从今天开始立刻、绝对、彻底戒酒。您酗酒太厉害,酒精对神经的麻痹作用是恒久的,再这样下去拉琴的时候手也会发抖,天才的头脑会变得比驴还蠢。”

  “……你似乎我认识的某人,爱管闲事得让人厌烦。”他指的是达洛加。

  艾丝美拉达耸耸肩:“我救了您的命,您用钱解决我的生存问题;您指导我跳舞,我卖力您的康健。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埃利克默不作声地吃完了所有食物,只评价了三个字:“真难吃。”

  “咸了照旧淡了?我下次改。”

  “你对食物的判断尺度只有咸和淡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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