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来人穿着一件灰绿色的夹克，拎着公务包，面无心情地看着我们。

　　“请问宋小可是不是在你们这里事情？”说话倒还客气。

　　我的第一反映是姓宋的在外面不知道又惹了什么事了，来人十有八九是个便衣。事实证明我的判断基本上照旧准确的，不外只对了一半，这小我私家是学校教务处派出来搞外调的，事情性质和便衣其实也差不多，只不外他不光找宋小可，也找我。

　　这是结业以前的最后一个冬天，也是我们在校外渡过的第二个冬天，换句话说，我们已经在外面厮混了整整1.5个学期了，学校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田地，否则，不会轻易派人出来找我们。

　　小伟不光是社会青年，究竟也比我们大几岁，轻而易举打发了来人。

　　人是走了，不外临走下了最后通牒，学校有学校的划定，对于恒久旷课的学生，学校必须要处置惩罚，只不外我们尚不属于无故旷课的领域，甚至可以美其名曰为校外创业，虽然这些话全都是我自己想象的，学校是怎么考虑的我并不清楚，便衣转达的学校意见就一条：要么立即返校上课，要么立即退学。

　　“怎么办？”小伟兴灾乐祸地看着我。

　　“赶忙抄！这一批不赶忙发出去，下星期，最多下下周就得搬办公室！你睡街上去啊？”我狠狠恨了他一眼，说实话，现在是威胁我和宋小可退学，我们都不急，你急个毛线啊？！相比之下，青羊饭馆的房租更让我着急。

　　青羊饭馆，这个当年座落在成都西门的老牌饭馆，其破败水平，我都懒得用语言去形容它，不外若干年后的一天，当我牵着儿子的小手走过这里，无意中回过头望向它的时候，内心不说百感交集，至少照旧有那么一点亲切感的，虽然，它早已经洗面革心，物是人非。

　　在那个年代，以青羊饭馆为中心画一个圆点，周遭一公里以内，每一个旮旯角角，这里的每一个舞厅，每一个茶铺，每一个鬼饮食，没有我未曾踏足的地方，周遭二公里，那就要差一些了，再远一些，地皮子就重生。

　　宋小可的家在东门，所以，东门就完全是他的码头了，到了那边，我感受就连走路都没有那么自在。不外幸亏有宋小可，纵然是在陌生的东门，我也险些从来没有吃过亏，注意，只是险些。那次例外，是在报了他的名号没有用的情况下，最后众寡不敌，连人带车被扔进了河里，那是唯一的一次。

　　现在，从茶室出来，我们是从四大监（原成都看守所）背后的那条街往东门出发的，之所以选在那里品茗，并不是对关在里面的人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实在是那家小茶室放的录像特别给力，除了枪战，另有枪战，只不外后者，是人肉的。

　　一路走走停停，街边的行人没有过多地关注我们，也许在那个年代，象我们这种学生一样的二流子，或者二流子一样的学生，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路遥知马力，当年我们的马力也就是从四大监走到青龙街而已，余下的路程照旧要交给出租去完成，到了宋小可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虽然是下午的三点，宋小可一家老小照旧等着这个不成气的少爷用饭。这一点我太羡慕了，在我们家，我就是连着一个月不回去，也不会有人过问我的，就好象基础没有我这个儿子一样，虽然等我用饭的情况，也是有的，那就是每年的大年三十，一年一度。

　　用饭的时候，小薇不停用脚踢我，我一面装做什么也不知道，一面若无其事地和宋爸宋妈聊着家长里短。

　　“叔，你们家什么时候养猫了呀？！”终于，我被踢得受不了啦，忍不住提高嗓门问道。

　　“没有啊！？”宋小可奇怪地看着我，嘴里包着大口的饭菜。

　　宋爸宋妈没有理我们，笑着继续用饭。

　　“奇怪，适才一个有毛的动物嗖一下从我脚上蹿已往了！”我冲小薇挤挤眼睛，回敬她一脚佛山无影腿，这一下老实了不少。

　　不外好景不长，没多久小薇就再度来袭，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桌面以下进行的，我们的一切交流，眼神的对话，都只能在地下，既要躲着宋爸宋妈，也得防着狼一样的宋小可，所以桌子下面打得再狠，那也只能忍着，相互心照不宣，乐此不疲。打是亲，骂是爱，这个，我懂。

　　小薇喜欢我，那是我说过喜欢她以后，获得的信息。

　　小薇知道我喜欢她，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除了喜欢她，我还喜欢许多人。

　　我喜欢瘦瘦的，苗条的青春少女，也喜欢高峻、丰满的成熟女性，我喜欢水汪汪的眼睛，带着委屈的那种清纯，也喜欢风骚蚀骨，浪气逼人的那种妖艳，我喜欢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我以为明白欣赏美，是每一个心智正常男人的本能。许多年以后，我想，在恋爱或者婚姻当中，甚至于是单相思，人们常犯的错误是往往会忽略对方的感受，只要爱，就拼命爱，却不知世上并非你爱她，她就爱你，你爱他五体投地，他就回报你百分之百，绝无可能。所以真实的情况是人们往往对现实失望颇多，过于理想，终归无奈。

　　只是那时候我还不明白，小薇也不明白，虽然，我们也不想明白。

　　我们没有商量过，虽然，基础也就用不着商量，一切都悄悄地进行着，避开了所有人的线人。小薇那带着淘气的谨慎，对我来说无疑是正中下怀，我卑劣地认为，一旦宋小可知道了我和小薇的关系，那么我和他之间的帐目，也就今后一笔勾销了，那是我的钱，说到底，在那个时期，在我心目中，兄弟的友情，小薇的恋爱，照旧不如钱来得重要。

　　我，藐视我自己。

　　“许连，你以后会结婚吗？”

　　“屁话！”

　　“我觉得你不会。”

　　“照旧屁话。”

　　“你会和一个老女人同居。”

　　“爬哦！”

　　这是去年宋小可陪我去交电话费的路上我们之间的对话。

　　……

　　“许连，你会娶我吗？”

　　“你想多了……”

　　“我觉得你不会。”

　　“那我娶哪个嘛？！”

　　“不知道，不外，她肯定好漂亮哦……”

　　小薇靠在我肩上，12月的风从窗户涌进来，吹起她满头的长发，我想看清楚她的心情，可是长发遮住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