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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第十三章 上元夜宴(四)

宦儿 朱藤紫骢 3405 2016-04-06 21:01:00

  “柳卿,朕似乎不记得曾下过这样的旨意。”天子与柳毅情同手足,对他皮里阳秋的行事气势派头再熟悉不外,有意要刁难他一下。

  “陛下在灵武临危登位之初,与臣曾有一番关于任哪位皇子为帅的奏对,其时裴大人、李大人俱在场,陛下难道忘了吗?

  陛下其时意欲任命建宁王为天下戎马元帅,臣以为乱世之中,天下兵民唯以元帅之命是从,如以建宁王为帅,则储君威权必受其侵削,倒霉朝局稳定,因此建言命太子为帅。

  陛下接纳了臣的意见,却又……”

  柳毅谈起往事,侃侃而言,似乎此事就发生在昨天,裴百药和李进忠听了,都连连颔首称是。

  “柳卿不必说了,朕当年确说过请你多留意太子身边的话。”

  经柳毅一提醒,天子恍然想起这段往事,只是其时他同意任命太子为帅后,又对柳毅说起担忧太子一朝兵权在手,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要柳毅在太子身边布下眼线的话今日不宜提起,因此,急遽打断了柳毅。

  “谢陛下玉成。”

  柳毅向天子深施一礼,冲着皇后继续说道:“娘娘不是很体贴夏氏是如何离而复归,潜入东宫的吗?

  臣现在就请出第二个证人,让他给娘娘说说吧。”

  说罢,朝殿外叫道:“庆则,进来吧。”

  太子右庶子曾庆则应声而入,他与林树年纪似乎,却生就了副女人相,细腰削肩,白皙的瓜子脸上一对凤目,顾盼间足以令男子消魂。

  芙蓉已经黑暗察访得知,就是这个曾庆则,于三年前亲手将夏嬷嬷部署进了东宫花坊。

  她目前正在命人继续追查他与杨氏一门的渊源,未曾料想他却是柳毅的人,看来当年以布衣之身掌控朝局,却又知难而退,隐匿于江湖的柳毅并没有真正归隐,朝堂上至今仍不知有几多人黑暗听命于他。想到这儿,她不禁担忧地望了皇后一眼。

  “你退下吧。”

  天子并不给曾庆则说话的时机,今天的事令他隐隐生出些不安的情绪。

  皇后一心要致太子于死地,其理由他虽不认同,却还知晓、了解。

  而太子先是借景云丛奉旨探视之机,反咬一口,向自己挑明元旦宫案是皇后设局陷害,又引而不发,诱使皇后亮出险些所有的底牌,却于黑暗悄悄请来柳毅这位神仙,其还击之势倘若任其展开,非但皇后难以下台,就是自己也会被太子牵着鼻子一步步走入他的彀中。

  这份深沉的心机和缜密的结构足以让他这位贵为九五至尊的父皇望尘莫及。

  天子自认并不笨,尤其他一向都有意无意地在制止落入这场宫斗的局中,更使得他对搏弈双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格外清楚。

  “皇后,朕着实的有些乏了。柳卿仙踪难得现身长安,正好为朕参详参详北线战事,查案的事就交给李进忠、芙蓉他们,仔细查实后再行处置,如何?”

  他似乎漫不经心地瞟了刚刚溜回殿中的杨全义一眼,打着呵欠问皇后道。

  皇后也非头脑愚笨之人,明白就眼下的情形而言,天子肯出头息事宁人,对自己不无益处。

  但她一夜间险些打光了手中所有的牌,却一无所获,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于是语含挑衅地冲着柳毅道:“柳先生一开口就搬出陛下来,本宫如再不识抬举,这问案的置β要在先生的伶牙利齿下酿成被查的啦。”

  说着,她竟起身跪在天子面前,呜咽着说道:“陛下要杀臣妾,只须三尺白绫便可,用不着费这么多的周折。”

  天子懊恼却无奈地示意杨全义上前扶起皇后,责备道:“皇后与朕本是一体,当着臣下的面,何出此荒唐之言!杨全义,扶皇后回宫去吧。”

  皇后一把推开杨全义,手指太子,向天子哭诉道:“臣妾在陛下面前险些被人毒死,无论嫌犯、证人均出自东宫,今日陛下不为臣妾主持公正,他日臣妾必死无葬身之地啊,陛下!”

  她终于说出了久埋心底的肺腑之言,在场众人听了,无不动容。

  裴百药跨前一步,拱手道:“皇上,臣忝居中枢,以为今日之事废储固不行行,然太子行为失检已是确凿无疑,如不略施薄惩,恐怕上难以慰娘娘之心,下不足以塞百官之口,不知柳兄是否赞同裴某之言?”

  柳毅深知天子对于皇后,与其说是忍让,不如说心存畏惧,其中泰半原因在于张氏一族及其门生故旧遍布朝堂内外,掌握着朝廷命脉。

  就拿这位百官之首的中书令裴百药来说,他虽自命为朝中清流领袖,一向不涉内廷纷争,且身为太子太傅,与太子有师生之谊,但他的小儿子娶了皇后的侄女为妻,自不会眼看着皇后身陷窘境而不施以援手。

  听到裴百药放着身边的景云丛、李进忠两位勋戚重臣不问,单单征询自己的意见,柳毅只得苦笑一声,低头不语。

  就在这时,谢良臣又一次急急遽走了进来,向天子禀报道:“陛下,宫门外有斥候持露布报捷。”

  天子精神为之一振,旋即用狐疑的眼光瞄了皇后和杨全义一眼,付托道:“快,叫进来。”同时,示意皇后归位坐下。

  果真,没过片刻功夫,一名军中斥候手持一面露布随谢良臣跑进殿来,单腿跪地朝天子叩首道:“报,王师已于昨日收复龙门,歼敌五百,生擒叛军驻守龙门主将危定国。”

  景云丛闻得此讯,禁不住喜道:“危定国乃叛酋危不全族弟,勇冠三军,昔日河中一战,曾连伤我三员上将,不想今日一朝就擒。臣恭贺陛下。”

  天子也十分兴奋,问那斥候道:“是何人擒住的危定国?我王师之中竟有如此的猛将!”

  斥候回道:“回皇上,是张上将军亲临阵前,与危定国大战四十回合,挥刀将危定国劈落马下,生擒回营。”

  “哦?”

  天子惊喜地望着皇后。

  “张谅一向值守宫掖,骤然受命临敌,竟这般骁勇。李进忠,差人到军前传旨,赏张谅金甲一副,命颖王收复东京后将有功将士具折奏上,论功赏爵。”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又道:“太子行为乖张,约束宫人不力,且国有危难之时,不思为君父分忧,擅聚宫僚,宴饮嬉戏,甚负朕望,自克日起停用东宫印信,待有司对元旦逆案勘合完备后,再行处置。”

  皇后见自己预留的最后一张牌果真奏效,和杨全义四目相对,忍不住心里暗念了句“阿弥陀佛。”

  却听天子接着不经意地问斥候道:“昨日收复龙门,为何今夜捷报才至啊?”

  斥候还算机敏,抬头看了看杨全义,信口道:“驿马被狼所惊,误入歧途,因此延误了时辰,请皇上恕罪。”

  天子又打了个呵欠,瞪一眼站在阶前脸上犹带不平之色的太子,问柳毅道:“柳卿,你觉得朕处置得如何呀?”

  柳毅坐卧不宁地躬身答道:“陛下一言九鼎,岂是臣敢妄加评说的?夏氏确系臣奉旨部署入东宫黑暗护持太子,她如有罪,请陛下先治臣的罪。”

  天子“呸”了一声,嗔骂道:“老工具,也不分场所,只一味地和朕绕弯子、打诳语。你既是奉旨而为,朕如何治你的罪呀。夏氏仍交给你,再有闪失,小心朕将你拘在宫中做个宦者。”

  柳毅见夏嬷嬷仍跪在阶前一动不动,遂上前唤道:“陛下圣明,嬷嬷还不谢恩。”

  边说边伸手去扶她起来,谁知手上才一用力,夏嬷嬷竟整小我私家仆倒在地,柳毅急遽俯身看时,只见夏嬷嬷面色发青,身子僵硬,显是已气绝多时。

  殿内众人无不大惊失色。李进忠双眼含泪,扑上来抱住夏嬷嬷的尸体,冲太子喊道:“殿下,老姐姐死的冤枉啊!”

  太子抬起脚,将趴在夏氏身旁的刘秀士踏在足下,咬牙切齿地冲皇后吼道:“你为何要如此逼我!”

  皇后也料想不到夏嬷嬷为了洗脱太子谋逆的嫌疑,竟不惜仰药自尽,一惊之下,有些失了方寸,红着脸辩解道:“她,她这是畏罪自杀,怨不得本宫。”

  当殿内一片忙乱之时,只有景云丛头脑保持着清醒,他不待天子下旨,即对谢良臣命令道:“立即遣散殿外众人,令禁军守住宜春宫四周,任何人不得擅自收支。”

  又转身向天子奏道:“此为不祥之所,请陛下移驾偏殿,再作计议。”

  天子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心惊肉跳,听到景云丛的话,才要起身,耳边又传来芙蓉的惊叫:“刘秀士也死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被太子踩在脚下的刘秀士双眼暴凸,眼角、嘴角都淌出血来,也已魂去世外。

  李进忠怒喝道:“来人,将杨全义和芙蓉拿下!”

  殿外值守的禁军听到上将军下令,蜂拥而入,但骤见殿内如此情形,也都迟疑着不敢上前拿人。

  “李进忠,你要造反不成!”皇后知是芙蓉趁乱将刘秀士灭了口,出言喝止道。

  柳毅重重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劝李进忠道:“李兄,今日之事已成死局,往前一步必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千万莫要意气用事才是。”

  说罢,又拱手向天子说道:“臣恳请陛下移驾,许臣单独进奏,以解燃眉之急。”

  天子惊惧的目光从殿内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了皇后身上。

  良久,他才有气无力地开口说道:“皇后,朕上次亲眼见人毙命,照旧在凤翔军中,其时你也在,很好,很好……”

  说着,站起身,脚步踉跄着边向外走,边口齿不清地付托道:“李进忠,引朕到偏殿去,柳卿,随朕同去。”

  裴百药悄悄走近皇后,颤声问道:“娘娘,皇上他这是?”

  皇后犹在回味天子刚刚的话,心中五味杂陈,怔怔地答道:“天子他,好着呢。”

  正月十六新年开朝第一天,百官齐聚含元殿,聆听到的不是天子陛下洋洋洒洒的新年训谕,而是再简朴不外的一道诏旨:停用太子印信,命太子以待罪之身率军一千驻守同州。

朱藤紫骢

由于本人的疏忽,4月3日上传的两章泛起了重复现象,有热心读者提出后,现已纠正,特此致歉。   本章是书中的第一个大的热潮部门,本人诚挚接待您提着名贵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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