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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17章 天下利器(1)

一品仵作 凤今 2118 2015-09-24 15:00:24

  能够泄露人内心的不是只有心情,另有人的行动。

有一个词,叫做“察言观色”。我们通常会通过视察别人的神色和所说的话,来推测一小我私家的喜怒。但其实,人是会伪装的生物,心情可以用演技来伪装,说出的话也不见得是实话。

因此,暮青在办案的时候,从来不先看嫌疑人的脸,而是先看他的腿脚。人的腿和脚是身体最老实的部位,一小我私家在专注演技的时候,通常无暇顾及腿脚行动,这主要与人的大脑有关。

在选修心理学的时候,教授曾经告诉过她,肢体行动、面部心情和所说的话,很少有人在说谎的时候,能够让三者同时告竣一致。

当这三者纷歧致,此人所说的话真实性就有待探索。

这男人脸上大惊失色,行动却告诉她他很开怀。这只能说明他在演戏,这一局不外是个套,佯装失手引她开盅而已。

暮青淡定坐着,男人却不淡定了。

男人以前是个赌徒,混账厮闹了些年,没干啥好事,就练了一手赌桌上的赌技演技。从军后,西北苦寒,夜长难熬,没啥打发时间的,他便犯了赌瘾。军中男人都是粗汉,没进过赌坊的跟没砍过胡人脑袋的,都是要被讥笑的。他的赌技曾力压军中,号称赌爷!自从军中禁赌,他输给了上将军一次后,这些年便没再动过骰盅。

这次南下汴河城即是奉了上将军的军令,同顾老将军一起将新军带回西北。汴河城不是军中,不必遵守军规,他手痒便来赌坊里小玩一把,赌技竟没怎么生疏,一个时辰便赢了五六千两。

与这小子开赌,头一局输了是他轻敌,可这一回又是咋回事?

男人有些不平气,总觉得暮青看穿他是凑巧,黑着脸一抄骰盅,继续!

可是,事情越发诡异了起来。

岂论他怎么虚张声势,少年都只是注视着他,那双细长的眸清明澄澈,洁净得似乎照见世间一切假话。

他数次佯装失手,数次被看穿,没有一次能骗得少年开盅。

男人被瞧得满身难受,终于忍无可忍,粗拳往桌上一砸,衣袍似刮了一道泼风,直扑暮青面门,“你他娘的干嘛总盯着老子瞧!”

拳风里,暮青端坐不动,只声音淡了淡,“你未出阁?”

“……”噗!

大堂里寂静片刻,众人噗噗笑作声来。

这小子,嘴忒毒了点!

男人被暮青挖苦成未出阁的女人,怕羞给人瞧,马上脸红脖子粗,眼里刀风恨不得将她砍作八段,怒吼:“那你到底啥时候肯开!”

“你管我,我又没违反规则。”

“你!”

“有时间闲打骂,不如继续。否则,磨蹭到天亮,这场赌局也未必有结果。”

“老子磨蹭?”到底谁磨蹭?这小子咋这么气人!

男人抬眼瞪着暮青,只见少年一张平凡的脸,丢去人堆里认都认不出,委实没有妙手模样。可只半个时辰,他便知作甚人不行貌相。

啧!这小子好生离奇!他回回都能看穿他在演戏,到底是咋办到的?

男人心烦意乱,边推测边摇着骰盅,往桌上一放,顺口道:“老子开……”

话刚顺口说出,他脸色又一变!

看客们已无动于衷,这男人脸色变了好几回了,少年总不开盅,估摸这回照旧不开,上局他那三花聚顶八成是运气。

“开!”看客们意兴阑珊时,暮青又丢出一字,同样爽性利落地开了盅,以最直接、最简练的方式让兴味索然的瞪掉眼珠,摇头怀疑的悉数闭嘴。

“三花聚顶……”

“又是三花聚顶!”

凭栏而望的再次探出半个身子,赌桌外围的再次踮脚伸头。人头攒动遮了红梁彩帐,人声鼎沸满了暖烛明堂。

众目睽睽下,男人揭开自己的骰盅,却没看那里面的点数,只望定暮青,收了急躁烦怒,头一回目光认真,问:“你怎知这局老子的失手是真的?”

这小子,赌神不成?!

暮青没答,只道:“三局两胜,下一局没有再赌的须要了吧?”

她话音起,看客们的目光这才从两人的骰盅里惊起,恍觉赌局已分出了胜负。

两局,少年都开出了三花聚顶,男人却连连失手。

难道真是看走了眼,这穷酸少年是赌桌妙手?

暮青从未说过自己不是妙手。

选修心理学那段时间,她身在外洋。为了实践,她曾有一段时间日夜泡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通过视察对手的心情和行动来预测胜负。也是那时候,她练了一手好赌技,只是她不喜欢花哨的技法。

这与她的本职事情有关。她是法医,职责是对尸体进行分析,判明死亡原因和时间,推断认定凶器,分析犯罪手段及历程。她的事情即是抽丝剥茧,因此她不喜欢一切掩饰真相的工具。

赌技崎岖不在于花哨的技法,她不喜欢哗众取宠,她喜欢高效、有序。平平无奇的技法省去了花哨的演出时间,既高效,又能令对手发生轻视心理。

至今为止,轻视她的人,从未赢过她。

暮青看着那男人,现在她赢了,就看对方打不计划愿赌服输了。

啪!

男人一掌拍在桌上,掌风浪卷涛翻,袖子一扫,三张银票渡至暮青面前,“老子输了就是输了!银票给你!但你得说说,你是怎么看穿老子的?好叫老子这三千两输个明白!”

暮青看了眼桌上银票,再抬眼时目光格外认真,望了男人片刻,点了颔首,“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啥?

男人一愣,眉头往一起拧,脸色不快,“老子啥时候告诉过你!”

愿赌服输,耍赖那等不入流的事他向来瞧不上,他自认为这银票给得爽性,也没为难这小子,不外是问一句自己怎么被看穿的,求个输得心服口服。怎知这小子张口胡言?

他啥时候告诉过他?他脑子欠好使了才把自己的底告诉对手,他又不是找输!

男人目光含锐,渐挟了风雷,气势浑朴如冠五岳,惊得四周渐静。那是属于西北征战长刀饮血的男儿气,在这数百年富贵江南古城,赌徒们不识血气,却仍感应了气氛的不妙。看客们惊惧事后,纷纷退却,赌桌外渐空出一片空地,众人远远扫了眼少年,都觉得今夜他怕是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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