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州城郊有条偏僻的小路。
一位年纪不大的行脚客商正在这条小路上快步疾行。
现在已经是寅时,皎月被云朵遮蔽,没有了往日里明亮的月色,天地漆黑一片。
行脚客商在这小路上赶路。
家中老父亲岁数大了,他刚刚接过了这个不算体面的买卖。这是他第一次独自行商,年轻人嘴馋,来的路上碰到个香气四溢的酒肆,就进去多饮了几杯酒水,不意一头趴在桌子上睡到子时,导致这个点还在往泾州城内赶路。
没措施,那户商铺一早就要收货,做买卖不就讲个信誉?仗着酒劲走在这荒郊野岭中,只盼着天亮之前赶到泾州城。
年轻的行脚商人被刮骨的寒风一吹,瞬间就打个机敏,黄昏的酒劲也随着散的无影无踪。
他从来没有独自走留宿路,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耳朵中飘过的尽是咆哮的风声,另有地里零零星星的幽绿磷火,那叫个欲哭无泪。
幸亏他听老人讲过,磷火那个工具很常见,只要是坟茔基本都市泛起那个玩意,也没听说过磷火可以滋生出鬼魅,或者是不洁净的工具。
所以他怕归怕,还不至于吓得手脚瘫软。
年轻客商扫了眼周围,并没有点着灯火的农家。再说这个时辰除非是那些悬梁刺股的念书人,谁还会点着油灯或者烛火,传宗接代这样的大事在子时前就已经妥善部署了,难道遇上起夜还要来个梅开二度不成?虽然,新婚的小两口就另当别论。
每当阴风刮过,年轻客商脑子里泛起的都是老人口中描述的妖魔鬼魅,什么身穿红衣的女厉鬼,舌头耷拉到胸前的吊死鬼,另有专食人心肝的狐狸精,越走越觉得瘆的慌,可是你越是刻意不去想,那工具就直往你脑子里钻。
这就是所谓的自己吓唬自己。
年轻客商边走边转头,生怕有什么不洁净的工具贴在他的身后,胆子都提到嗓子眼,这种煎熬实在让他有些精神瓦解的状态,如果前面真泛起一小我私家,恐怕真会把他吓破胆。
一阵狂风突起!
年轻客商觉得似乎有什么工具从眼前晃过,怪叫一声,双腿发软瘫在酷寒的地上,裤裆都湿了一片。
紧张地望着四周,年轻客商并没有发现什么惊悚的工具泛起,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多虑了,拍了下衣衫上的灰尘,背起货物就准备上路。
可是脸上怎么有点热?
年轻客商伸手轻轻一摸。
在黑夜中只能看出是暗红色的血。
“鬼啊!!!”
年轻客商怪叫一声,货物都不要了,手脚并用往前逃去……
……
……
二蛋被师傅夹在腋下,只觉得犹如腾云驾雾一般,两旁的景物完全看不真切,连想说句话都被寒风堵在喉咙里。
他后背的伤势被简朴包扎,利剑的碎片已经被取出,只剩下那股阴寒至极的怪力残留在经脉中,时而发作一下,让他体验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寒意。
如此奔行两个时辰,鄂禅已经虚汗遍布全身,口中的白雾吞吐越来越频繁,徐徐地速度越来越慢,双腿也有些麻木。
鄂老头原来就不是善于轻功的江湖妙手,如此奔行全仰仗着雄厚内力,加上两个孩子二百来斤的体重,老人已经到达极限。
“师傅,放俺下来吧,俺能背着二蛋跑。”大淳噙着泪喊道。
心细如发的少年不仅知道师傅力竭,还知道师傅适才为他们挡下了不少利剑碎片支付了怎样价钱。
老人湿漉漉的衣袍不仅是汗水,另有血……
“小……小兔崽子,敢看不起老……老子!”鄂禅气息都喘不均匀。
大淳咬了咬牙,奋力挣脱老人的手臂,滚落在旁边的草丛中。
鄂禅将二蛋放下来,弯下腰来贪婪的大口喘息,呲着牙吼道:“快过来!老子还没到了要你小子逞强的时候!”
老人知道东花四卫追踪的本事,不敢延误片刻,嘶吼中带着焦急。
大淳将二蛋背在身后,憨厚的脸庞充满坚贞:“俺跑的快!”
被都九江誉为猛虎胆玲珑心的少年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关头,并没有作何解释,双腿猛蹬蹿出老远,比起适才师傅的法式只快不慢。
望着少年矫健的身姿,鄂老头凄凉一笑,叹了句:“他娘的,比兔子还快,老子真是老了。”
东边泛起鱼肚白,使得路径已经依稀可辨。
“淳儿。”鄂禅停下来喊道。
大淳茫然转头,还以为老人身体不支,赶忙跑已往关切问道:“怎么了师傅,你要是跑不动了俺背着你,俺有的是劲!”
鄂禅坐在地上摇了摇头,嘱咐道:“你们先跑,师傅一会追你们去。”
“师傅,要走一起走!”二蛋也不是以前的傻子,看到师傅这样做,猜到是要为他们截杀追兵,望着这位自打出生就照顾他的老人,少年语气有些哽咽。
鄂禅没有答话,转而对大淳沉声道:“淳儿,老狐狸那家伙有些偏心,对二蛋八分好,对你只有两分好,我怕你心里不舒服,就对你多照顾了些。他其实也疼你,只不外不太表露出来,加上二蛋在他心中特殊的位置,所以你不要怪他。”
大淳似乎能体会到师傅这是临别言语,擦了下涌出的泪水,颤声道:“都师傅对俺比谁都好,俺没有怪过他。”
鄂老头轻轻点颔首,继续快速说道:“淳儿,你脑子好使,身手以后也差不了,以后若是寻到亲人了,多帮帮二蛋。他是你弟弟,是你的亲弟弟,你要允许师傅,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抛弃他。”
听到类似托孤的话,大淳使劲点颔首,但嗓子就像被硬物堵住,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俺不走!俺不走!要走一起走!”二蛋因为焦遽变得脸色通红,嘶哑吼道。
“往西南,专挑山里的小路走,你们在山里呆的久了,也不怕你们在这荒山中饿死。回到娄家村如果有什么意外,那就去找个深山老林里渡过余生,切记,切记!”鄂禅凄凉说道。
“俺知道了!”大淳凝重允许道。
“师傅,一起走!”二蛋边哭边喊道。
“没事的,师傅将他们引开,一会就去追你们。”鄂禅望向二蛋,张了张嘴,露出一抹笑意,继续道:“老子何时骗过你们。”
大淳将从他跳下来的二蛋抱住,冲着师傅一起磕了三个头,重新背起还在咆哮的二蛋,钻入草丛,隐匿于灰色中。
将痕迹抹平,鄂禅又找了根和他们体重差不多的树墩子,扛起来,找了条和他们相反的门路徐徐行走。东花四卫中有专门循迹的妙手,仅凭门路上留下的脚印就可判断出路过人的体重,所以鄂禅不敢怠慢,将细节做到最好。
鄂禅壮硕的后背插满十余处剑刃碎片,鲜血横流,肩扛着二百来斤的木墩,脚步极重。
只留给天地间一个伟岸的背影。
鄂禅扭头恋恋不舍的望着两人离去的偏向,喃喃说道:“二蛋,这是师傅第一次骗你,也是最后一次骗你,别怪师傅。若是真有阴曹鬼门关那么一说,师傅愿提十万阴兵鬼雄,替你逐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