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五,阴。
木尘坐在小舟上,独自凝望着远方。
上官无衣在乌篷内烧水,烧了一壶水,倒入杯中,拿给木尘。
“给,喝点”
木尘道“我不渴”
上官无衣道“那也不行,最起码用来暖暖”
木尘笑了笑,伸手接过水杯。
上官无衣对船夫道“老人家,我们另有多久才气到?”
船夫是个发须银白的老人,现在正在摆船,听到有人问话,便停下手中的行动,道“去烟雨楼台最近的路即是水路,你们做两天的船,下船后在陆路一天,便可到达了”
上官无衣笑道“多谢”
船夫笑道“不客气,不外两位这是要去烟雨楼台听戏?”
上官无衣道“是啊”
船夫笑道“哎呀,那两位真是有品味,烟雨楼台的戏是真的好,尤其是那花家令郎唱的旦角,真是妙抵家了”
说着,他又开始摆起船。
木尘一听到船夫提起花妙如,也来了兴趣,便问道“怎么?老人家您也听过花令郎的戏?”
老船夫嘿嘿道“我是个老人家,老人家都比力喜欢听戏”
木尘笑道“那您在哪里听的戏?”
老船夫叹声道“我们这些小老黎民,那里有钱去大戏园听戏?不外要说花令郎心好,每年春天都在西湖边搭台,唱三天的戏给我们各人伙听”
木尘最喜欢的即是听人夸奖他的朋友,这简直比夸他还兴奋。
木尘道“那你觉得花令郎唱的如何?”
老船夫道“其他我不敢说,但是在江南,绝没有人比花令郎唱的好”
他又停下摆船,究竟他已经年纪大了,是不是要休息。
木尘并没有敦促他,反而主动上前帮老船夫划船,一边划船一边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老船夫笑道“那另有假?我前两年听过花令郎的一曲《静女》,是由诗经改变而来的,简直让老夫久久痴迷,不能自制”
老船夫顿了顿,继续道“只是这花令郎唱的再好,终究也比不外花老爷子”
木尘道“花老爷子?花妙如的父亲?您还听过他唱的曲?”
老船夫点颔首,道“那是二十多年前了,我只听过一次花老爷子唱的曲子,那才是人间绝腔”
木尘问道“可是花老爷子为什么厥后不唱了呢?”
老船夫叹了口气,道“花家世代唱戏,而且他们家的戏曲差异于一般,多数有《诗经》自己改编,所以花家也就有一种脱俗感,花家人也以自己的身份骄傲,从不自愧于自己是戏子,这是整个江南都知道的,所以这里无论是财主照旧仕宦,都不敢轻看花家”
你若想让别人看得起你,你就必须先看得起自己。
木尘再等老船夫继续说下去。
老船夫道“所以花老爷子是一个很有节气的人,他很爱唱戏,你若问他为什么不唱了,虽然是因为唱不了了”
——唱不了?是死了?照旧嗓子坏了?
木尘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知道无论获得的是那个答案,自己都不会兴奋的。
老船夫却淡淡笑道“不外还好,现在另有花令郎继续家业,我老人家明天开春闲下来,一定要去西湖再听一曲”
木尘也展颜笑道“好,到时候我陪您一起去听”
老船夫夺过木尘手里的船棹,大笑道“好嘞,您坐好,我们继续上路”
在水上走走停停了两日,木尘终于离别老船夫,与上官无衣一同上岸,开始走陆路。
走在陆地上的感受简直比在船上舒服的多,至少内心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受。
木尘突然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想离开地面了,甚至连马都不想骑了。
不外上官无衣照旧要骑马的,究竟她是个女孩子。
所以木尘便拉着马缰走在前面,上官无衣坐在马上。
九月二十八,晴。
今天的天气依旧很冷。但是经过一夜的休息,木尘感受体内充满了暖意。更况且另有一位美人陪着他。
上官无衣正在给木尘穿衣,道“今天照旧很冷,再多穿一件吧”
木尘道“嗯”
上官无衣又拿了一件衣服,一边披到木尘身上,一边道“今天你要去找花妙如了”
木尘道“嗯”
上官无衣道“那...我还随着去?”
木尘笑道“今日又不是决战之日,我们故友相见,你岂有不去的原理?”
上官无衣道“你真的想我去?你不怕我会阻止你们?”
木尘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干这种傻事的”
——烟雨中望江南盛景
——楼台前闻绝世曲声
烟雨楼台是一座二层的戏楼,檀木的门正敞开着,门框两旁正写着这一副对联。
木尘站在门口,便听到楼里传来曲声。
上官无衣道“怎么只有曲声而不闻人声?难道这里没有人听戏吗?”
木尘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何须猜呢?”
他们走进戏楼,穿过回廊,掀开帘幕,才知道自己错了。
这里不光贵宾满座,而且只要是坐着的,险些每一个都是有身份的人。
一般的老黎民都站在一旁。
坐着的每小我私家都是锦衣华服,衣着艳丽。有江南的富家少爷,有当地的财主,有当官的差役,也有少许江湖中人。
每个座位旁都有茶桌,差桌上放着茶。
但是大多数人的茶都没动,只是摆在桌子上。
唯一一个端起茶杯的中年人,也将茶放在手上,一动不动,生怕品茗时发出的杂音延长了他听曲。
正对着帘幕的,是一个戏台,台上的一粉面花旦在吟唱。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一首王风之诗,竟被他以戏腔唱出,斥满忧苦之意。
曲声一毕,众人皆齐声喝彩,满堂掌声雷动。
木尘也不禁拍手。
他实在想不到花妙如的戏唱的如此只好。
粉面花旦向众人行礼,台下人又是一阵掌声。
戏曲结束,众人才徐徐退去。
直到戏台前只剩下木尘和上官无衣。
粉面花旦徐徐走下台,走到木尘身边,用戏腔道“木兄来的早了”
木尘苦笑道“我若是来晚些,如何能听获得这绝世之曲?”
粉面花旦微微一笑,转头离去,退入幕后。
此时一位小厮走上前来,道“两位,楼主付托,请先到客堂休息”
木尘道“好”
客堂并不大,但是幸亏没有其他人。
更况且木尘并没有等多久,一盏茶的功夫,花妙如便从门口进来。
他已经褪去戏妆,穿上常衣,头束发髻,徐徐的从门口走进来。
木尘看到他这个样子,突然觉得有些亲切。
花妙如一进屋便道“木兄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木尘道“若你真的觉得我辛苦,就该请我喝酒”
花妙如笑道“木尘所到之处,哪里少的了酒?”
上官无衣道“我看你们这群男人早晚要死在酒上”
花妙如看向上官无衣,又看向木尘,道“上官女人何以随木兄一起前来?”
上官无衣低下头,脸有些微红,似乎欠美意思亲口说出她与木尘的关系。
木尘则将事情的经过向花妙如叙述了一遍。
花妙如听后大喜道“既然如此,那我该恭贺木兄才是”
随后他又皱起眉头,道“不外依木兄这几月经历的事来看,以后是少不了麻烦了”
木尘叹道“是啊”
花妙如道“木兄放心,在我的土地上,纵然他林红月本事再大,也不敢动你”
木尘苦笑道“只怕又要连累花兄了”
花妙如笑道“客气”
两人正谈笑之际,突听门口一人道“楼主,午饭已经备好”
花妙如笑道“看来我们今天要不醉不归了”
酒席上的人并不多,只有四小我私家,或者说五小我私家。
除了木尘,上官无衣和花妙如以外,另有一个女子。
此女子面容姣好,披散头发,看起来十分有贤妻的气质。
不外她的面容有些苍白,整小我私家泛起出病态。
而她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孩子。
花妙如道“这位是我妻子,叫香儿”
他又对香儿道“这是我经常向你提起的木尘,那位是他的妻子上官女人”
香儿微笑道“木先生,木夫人”
木尘笑着点颔首。
上官无衣道“花令郎,这是你的孩子?”
花妙如笑道“我的儿子”
上官无衣笑道“是个儿子,花令郎真是有福气”
花妙如道“上官女人说笑了”
木尘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花妙如道“叫‘齐君’”
他摸了摸那孩子的脸,脸上充满了幸福的微笑。
木尘看着他的微笑,却不知为何,突然感受有些笑不出来。
花妙如突然道“我听说木兄你的夫人也快产了?”
木尘笑道“是啊,另有两个月”
花妙如道“既然如此,何不让香儿将一些安胎的法子告诉上官女人,这样以后上官女人也可以方便照顾伊女人”
木尘道“好,无衣,你就跟花夫人学习学习”
花妙如道“香儿,你带着儿子去我们的房间”
香儿道“好,上官女人,跟我来吧”
上官无衣看了一眼木尘,木尘给她使了一个眼色,上官无衣面露无奈的离开。
现在房内只剩下木尘和花妙如。
木尘道“你将她们都支走,是有话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