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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西风

第四十四节 寸草岭上

飒飒西风 居简 3134 2016-04-11 21:37:44

    公孙茂一把将他的手推开,满脸惊恐地说道:“谁是茂叔,谁是公孙茂?我没有把他丢掉,没有!”他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呢喃道:“我没有……我没有……”

  刘驽心想:“要是陆姨在这就好了,她定能想措施让茂叔想起以前的事儿。”然而他已在岩底困了一个多月,此时让他再去找陆圣妍,实如疑神疑鬼,无迹可寻。刘驽将公孙茂从地上扶起,道:“茂叔,走,我们去找糖吃!”心想,“不管怎样,我立誓定要帮你找回陆姨,把你交到她手里。”

  公孙茂一听有糖吃,立马抬起头来,满脸兴奋之色,道:“走,咱们去找糖吃,太好了,太好了!”他走了两步,又蹲下不走,颓丧地说道:“你是要和那个‘茂叔’去找糖吃,又不是和我。”气得脸通红,下一刻便要哭作声来。

  刘驽忙道:“你就是茂叔!我就是要和你去找糖吃。”公孙茂辩道:“我不是茂叔,别人都叫我疯子!”刘驽道:“你就是茂叔!”公孙茂道:“我不是!”刘驽道:“你是!”公孙茂道:“我不是!”

  刘驽见说服他不得,便道:“如果你认可自己是茂叔,我就带你去找糖吃。”公孙茂想了片刻,迟疑地说道:“那好吧,我以后就是‘茂叔’,那我叫你什么?”刘驽道:“你叫我刘驽吧。”公孙茂问道:“‘驽’是啥意思?不明白。”刘驽道:“就是‘很差很差的马’的意思!”公孙茂名顿开,拍手道:“那我以后叫你小马吧?”刘驽笑道:“好!”

  两人在山上寻了半天,捅了好几个蜂窝,跑出来的却尽是些马蜂。两人被几群马蜂追得,在山上山下来回狂奔。到了最后,两人逃到河滨,刘驽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公孙茂仍自趴在岸边,不敢下水。刘驽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拉下水来。公孙茂虽然泰半个身子泡进了水,一个大腚仍是露在外面,让几群马蜂蜇得嗷嗷直叫。

  刘驽直道:“笨死了,笨死了,简直比我还笨!”他浮出水面,趴在公孙茂的背上,要将他的大腚摁下水去。这时他看见一队人敲锣打鼓地朝河滨走来,约莫有三四十小我私家。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个老羽士,留着两撇八字须,神貌威严。

  老羽士的后面随着几个农户妆扮的青年,有的手里举着只被缚的大公鸡,公鸡扑腾着翅膀,嗷嗷直叫。有的端着个大铜盆,盆里装有满满的黑狗血。另有的捧着把宝剑,剑身闪闪发亮。

  老羽士预计是走得累了,便在河滨拣了一块青石坐下,口中气喘吁吁。一个身材高峻的青年见状,连忙拎起木桶,下河打满水,将毛巾在桶里洗过挤干,恭顺重敬地递到老羽士面前,道:“师傅,您擦把脸吧!”

  刘驽见那青年的背影甚是熟悉,再一听声音,便想起:“这不是朱旬师哥吗!?”他正盘算着如何上去找他打招呼,顺便帮公孙茂将那本假《化瘀书》要回来。无奈马蜂盯得太紧,两人缩在水中抬不起头来。

  马蜂在河面上盘旋了良久刚刚离去,刘驽从水中伸出头来,见朱旬等人已是走得远了。他见公孙茂仍是将头埋在水中不出,便抱住他,将他推起,道:“茂叔,咱俩快去追他们。”公孙茂满脸是包,疑惑地问道:“他们身上有糖?”刘驽道:“他们没糖,不外应该有你的那本假《化瘀书》!”公孙茂一听没糖,便泡在水中不走,道:“我不去!”看来他早已将那《化瘀书》的事儿忘得没影了。

  那老羽士带着众人,沿着逶迤的山道往寸草崖上行去。刘驽指着远处的人影,对公孙茂说道:“你看,他们去抢你的草吃了。”公孙茂一下子从地上弹起,喊道:“啊,不要!”朝老羽士等人直追而去,刘驽使出“犟驴乱窜功”,紧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纷歧会儿便追上了前方的老羽士等人,朱旬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心中大惊。公孙茂被马蜂蜇得满脸红肿,朱旬自然是识不出。可是刘驽百毒不侵,马蜂蜇他,只会让他疼痛,却不会让他肌肤肿起。是以朱旬一眼便认出他来。他见刘驽右颊上的剑疤乃是初愈,嫩肉鲜红醒目,不由地愧上心来。

  他直道师弟刘驽是要来找自己报仇,于是推开众人,拔腿往前奔去,冲到老羽士跟前,往老羽士往旁边一推,径直往前跑得远了。那几名跟在老羽士身后的青年门生见状震怒,喝道:“朱旬,你怎能对师父这般无礼,师父怎么能收了你这么个徒弟!”那老羽士气得满身发抖,连道:“反了反了!目无尊长,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一名门生赶忙上前,为他抚胸摸背,劝道:“师父,您消消气,消消气。”

  朱旬不理他们,将他们的话看成耳旁风,径直往山上跑去。数名门生追上去,要为师傅狠狠教训他,却都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刘驽恐他跑得远了,又从寸草崖的另一侧下了山,便再也追他不上。刘驽想要从人群中间挤开一条缝,去追师兄朱旬。然而山道甚窄,他生怕一使劲,便将旁人挤得落下山崖,是以被困在人群之中,前进不得。

  他眼见师兄朱旬跑得越来越远,便对着公孙茂急喊道:“茂叔,快帮我追上他!”公孙茂道:“他身上有糖么?”刘驽道:“有!”公孙茂闻言大喜,凌空跃起,双足踏在众人脑袋上,如一阵黑烟般往前激射而去。

  那老羽士正气得直哼哼,又被公孙茂一脚踏歪了发髻,当下气得要吐血,骂道:“你个狗娘养的!”那些门生平日里见师父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哪里听过他这般骂粗口,都被他吓了一大跳。公孙茂听见老羽士骂他,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转头掷在那装黑狗血的铜盆之中,狗血溅了老羽士满身满脸,直气得他哇哇直叫。再看那公孙茂时,早已在数丈之外,哪里还能追得上。

  一帮门生纷纷围了过来,好言相慰。其中一名门生劝道:“师傅,咱是世外高人,别跟他们那些泼皮无赖一般盘算。”

  又一人道:“这也怪不得师傅,肯定是今儿这日子欠好。三老太爷却又偏偏请师傅来做今天这场法事,师傅盛情难却,不得不来。要我说,咱们做完这场法事后就赶忙下山,也给自己攘一攘晦气。”

  众门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劝得老羽士继续上山。刘驽夹在众人中间,别人只当他是个跟过来看热闹的村里小孩,因此并不把他当回事儿。

  当刘驽随众人登上寸草岭时,公孙茂已将朱旬死死地压在地上,转动不得。公孙茂两只手在朱旬满身来回摸索,从上摸到下,口中急道:“糖呢?糖呢?”朱旬挣扎着抬起头,望见刘驽正看着自己,一时间怨怒交加,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

  刘驽正待要劝公孙茂放过朱旬时,只听朱旬啊地一声大叫,将公孙茂掀倒在一边,吼道:“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刘驽为之一惊,正想说:“师兄,你是遇上甚么事儿了,会这般生气?我让茂哥给你赔罪即是。”他还未说出口,那个老羽士已经冲上前来,揪住朱旬的襟口,右手往他脸上即是啪啪两个大嘴巴,吼道:“逆徒,让你张狂,让你张狂!”老道见公孙茂疯疯癫癫,而且武功高强,因此不敢去惹,便将此番受辱的源头,尽数归结到朱旬身上。

  朱旬本已在气头之上,又被老羽士掌掴了这么两记响亮的耳光,不由地气上头来,伸手一把掐住老道的脖颈,将他高高举起。

  刘驽向来知道朱旬力大,可从不知他竟有如此大的力气。那老道悬在半空中,喘息不得,两只手狂舞着去抓朱旬的手指,却哪里能掰得开。

  众门生见状扑了过来,胆小的跟在后面相劝,胆大的手中拳头直往朱旬脸上招呼而去。朱旬右手高举着老道,左手推开几名冲过来的男门生,站在原地不动,仍由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脖子上青筋直露,冲着老道怒吼道:“孙胡子,你他娘的就是个随处混吃混喝的神棍,你凭什么做我师傅,啊!?啊!?我师傅是午沟村的刘先生,不是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晓得么!晓得么!?”说完将手松开,同时往前一送。那孙老道摔在地上,往前滚出丈许远。

  众门生见状急遽围上,为师傅推背的推背,拍胸脯的拍胸脯,只盼他快快缓过气来。刘驽这才松下一口气,对朱旬说道:“师哥,你看见我干嘛要跑?我又不怪你砍我那剑,我听陆姨说过,你砍我那剑纯属是被逼的。况且我其时被花三娘害得痛苦万端,心中直道还不如死了洁净。”

  朱旬眼中淌下泪来,说道:“师弟,你能不怪师哥,师哥心里很谢谢。师哥这些天心里一直在自责,适才看见了你,更是没脸见你,这才会想着躲开。”他正说话时,那边孙老道的众门生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天,喊道:“啊!不得了了,师傅殡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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