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他杀了咱们的主子
“菡香在帐中睡着，没有惊动；至于暄妍……这件事她绝不知情，还请主子不要迁怒于她。”暄和沉静地答道。一向让任素衣感应放心的内敛沉稳，第一次体现出了它令人心寒的冷酷真相。
迁怒？她会迁怒那个丫头吗？纵然迁怒，她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变厉鬼吗？
任素衣自嘲地笑了笑，望向程四：“如今多说无益，能为皇上和程大人效绵薄之力，素衣深感欣慰。”
程四的笑容一僵，犹豫着将手中之物递给暄和。
任素衣从暄和手中接过那枚精致的瓷瓶，笑得无限轻松：“好女人，我不怪你。你妹妹也是个好孩子，我更不会怪她。只是菡香那个笨丫头，今后就托付给你们了。”
“主子多虑了。我们姐妹自然会同心协力，好好伺候主子，说什么托付不托付的。”暄和眉头微皱，总觉得任素衣今日怪怪的，可具体是什么地方差池，又想不出来。
疑惑之间，任素衣已经在程四的注视下，将那瓶中之物尽数倒入口中。
程四长叹一声：“朱颜薄命，也是娘娘命里所招。愿娘娘来世安好，切莫再入帝王家。”
活该的，猫哭耗子假慈悲！
意料之中的痛楚如约袭来，任素衣咬牙忍着，直到脸色苍白如纸，额上冷鹤咦吖流了下来，这才终于支持不住，捂着肚子颓然坐倒在地，此时还不忘艰难地抬起头来，忍住腹中排山倒海的绞痛，恶狠狠地瞪着那个狼心狗肺假慈悲的魔鬼，咬牙切齿：“借程大人吉言了。”
程四尴尬地笑了笑，无言以对，只吓坏了在一旁垂首认错的小丫头暄和。见任素衣倒地，她早已忘记了自己刚刚还理直气壮地冒犯了这个一向好脾气的主子，本能地奔了已往：“主子您怎么样，很难受吗？”
任素衣不知道自己该哭照旧该笑了。
很难受吗？
空话，喝毒药如果不难受，你尝一口试试！
活该的程管家，你要杀人我都把命送给你了，偏要用这么没用的毒药将人慢慢地折磨死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也是你的喜好之一？
如果现在有力气，任素衣一定会叉着小蛮腰将程管家骂个狗血淋头。不外很可惜的是，她现在连喘口气都觉得撕心裂肺的痛，无暇他顾，程管家的耳朵自然也就可以免受一番荼毒之苦了。
“娘娘莫怪。您走得更痛苦些，才显得出北番狼子野心，人神共愤！待得噩耗传入中原，我百万将士肯定同仇敌忾，誓死拿下北番，以慰娘娘在天之灵！”程四笑得十分勉强，任素衣虽听得见他依旧温和得欠揍的声音，却看不见他藏在身后的哆嗦的双手。
想不到，这一世竟然死得这么窝囊。
任素衣模模糊糊地想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幸亏腹中不再那么绞痛了，身子虽然轻飘飘的不像自己的，但没了适才那样酸痛无力的感受，也不算十分惆怅。
就这样已往吧，这一世结束了，别再保留什么活该的影象，过了奈何桥，饮了孟婆汤，就可以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彻底做一个离别了。
这样想着，任素衣没做什么挣扎，就沉沉坠入了黑暗。
意识昏沉时，似乎有人抓住她的肩膀拼命地摇晃，又似乎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但这一切已经不是她有能力体贴的了。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任素衣自嘲地想着。
虽然每一世都过的很窝囊，但到底照旧轻易地在世。如今这般撒手而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除了……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宁愿宁可……
逝者已矣，在世的人却未必比死者来得好过。
在任素衣能够体贴的规模之外，确实有人喊得声嘶力竭，不是别人，却是适才还一脸淡定从容的丫头暄和。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酿成了这样，不是说好了用一点假死药骗骗北番人的眼，然后将主子强行带回中原去吗？为什么眼前的局面，却酿成了她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
程管家究竟在搞什么鬼？
暄和一向自诩冰雪智慧，任素衣平日的信赖和赞许也让她颇有几分自负，可是如今，她却认真糊涂了。
事情会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吗？
“程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她不会有事吗？她为什么会那么痛苦？你给她吃的究竟是什么？你是不是瞒着我……”喊到最后，一向智慧的她早已猜到了大部门的真相。
“你竟然……你竟然对主子下手！她究竟碍着你什么了？你——你就不怕皇上不容你！”暄和放开自家主子，像个疯子一样扑到程四身上又撕又咬，披头散发地哭喊着，像个疯婆子，完全没了平日里温婉端丽的形象。
她甚至忘了，凭她的手段，几百个程四也不够她杀的。
事实上，她完全没想到报仇，她甚至没有想过自己究竟如何做才是对的。她只是本能地找一个活物，来发泄自己无以名状的恐慌。
程四并未试图反抗或逃跑，他只是呆呆地站着，像个没有生命的木桩一样，任凭暄和将他撕扯得像个乞丐一样狼狈不堪。
这样的消息，自然不行能吵不到旁人的。
睡得迷迷糊糊的菡香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惊悚的场景。
这个疯婆子是那个老板着脸教训她不够沉稳的大丫头暄和？
这个狼狈的木桩子是从前那个成日笑得欠揍的程管家？
最不行思议的是，暄和竟然会又哭又喊，对着她素日敬若神明的程管家、程大人大打脱手？
为啥为啥？素日被自家小姐熏陶出来的邪恶思想开始作祟：该不会是……情变？
“喂，你们……”菡香怯生生地打断他们，确切地说，是打断处于疯癫状态的暄和大姐姐，“你们会吵到主子的。”
听到“主子”二字，暄和似从梦魇中惊醒一般满身一震，终于徐徐地收了手，看清来人是菡香之后，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扎进她怀中嚎啕大哭：“他杀了主子，那个忘八杀了咱们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