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听墙根的天子
在柔仪宫，令仪公主的偏殿里，任素衣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前因结果。
起因，不外是因着边事。
北方弩族时常小规模骚扰领土，边民不胜其扰。太子仁善，主张以和为贵，提议遣使交好，赏赐金帛米粮以示天朝宽大仁善；涵王却认为，欲壑难填，单凭赏赐不行能满足弩族的胃口，要求永久平安，只有在两军阵前要他们臣服。
朝中大臣本就各有所向，政见更是不行能一致，开始只是各陈己见，最后竟在朝堂上大吵起来。
太子压伏不下，自然将所有的账都记在了涵王头上。
事情传到天子耳中，免不了又是一阵烦恼。
天子生气口不能言，于是罪名是谁的还没有人认。太子一方说是涵王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犯了圣怒，却也有人悄悄摇头嘀咕难保不是太子无经世之才惹得天子伤心失望。总之众口纷纭莫衷一是，这一夜就谁也没能回家。
“如今呢？”任素衣摇头耸肩作无奈状。就为这点事把老爹气到吐血，可见这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工具！
“如今啊——”令仪拉长了声音，“——如今俩人谁也没能讨得了好去！父皇吐出一口淤血，醒来反倒觉得身子轻爽了些，顺势便发落了太子哥哥和涵哥哥两小我私家，说是太子缺乏为君为兄之气度见识，涵王全无为臣为弟之孝悌尊让，于是罚两人一起到列祖列宗面前思已往了！”
“原来如此~”任素衣不屑地撇了撇嘴，从令仪的手中抢过点心吃着，慰藉自己从昨晚开始就水米未进的胃。
天子的手段也不怎么高明嘛！各打五十大板不偏不倚？那不照旧分不出高下来么？
“才没有那么简朴！”令仪藐视了任素衣一眼，“上边有定论了，下边还热闹着呢！你知道下边大臣都在说什么吗？”
“说什么啊？”任素衣漫不经心继续和点心奋斗。
第三块点心被抢的时候，令仪终于恼了：“你要吃就不会自己拿啊？盘子里那么多，为什么偏要抢我的？”
“抢来的比力有味道啊，身为公主怎么这么小气？快说嘛！”公主的滔天怒火，连天子皇后都忌惮三分，这天下恐怕也只有任素衣一人可以视若无睹了。
对上这样的无赖王嫂，令仪也只得认栽：“今天本公主听到一些风声，有人说，既然太子不堪为君，涵王不能为臣，那便反了过来，岂不两全？”
“岂有此理！”任素衣满身一震，立时扔掉点心跳了起来，“说这话的人，居心殊不行问！依我看就该灭他九族！天下大事可以这样儿戏么？孰为君孰为臣，居然还可以掉过来？他怎么不先问问他老子肯不愿跟他掉过来？”
这样的话传到天子耳中，不是给涵王添乱吗？
任素衣很怀疑这样的传言是太子派人散布出来的。
自古为帝王者，最隐讳的就是有人将君臣之分不放在眼里，这样的言论不是把凌涵清架在火上烤吗？
难道这才是太子真正的大招？够黑的啊！
令仪惊愕于任素衣的猛烈反映，连口中的点心都没有咽下去，就那么目瞪口呆地盯着莫名发飙的王嫂。
“好一个居心殊不行问！想不到妇道人家竟有如此见识，涵儿倒是在府中藏了宝啊！”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令仪脸色煞白，任素衣更是“唰”地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
她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可是宫中的男子还能有谁？况且又是这样的语气！
天子，他居然亲临柔仪宫，还好巧不巧地听到了她和令仪在不知死活地妄议朝政！
完了，她不会交接在这里了吧？
来不及多想，任素衣慌忙随着令仪一起迎了出去，跪地请安。
天子显然心情极好，不知是为了自己病情好转，照旧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令仪见天子没有龙颜震怒，放下了一半心，慌忙上前讨巧：“父皇您身子恰好，怎么就到柔仪宫来了啊！您想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何须亲自跑这一趟！”
陪侍在天子身侧的柔嫔宁氏责怪地瞪了令仪一眼：“没大没小。”
天子却是心情极好。他拍拍宁嫔的手，笑道：“朕就是喜欢令仪这没大没小的性子！这宫里，也就是你这里有一点人情味了，朕怎能不来？”
柔嫔温婉地垂首不语，令仪正要说笑，天子却已经望向了还没有获准起身的任素衣：“你，即是涵儿媳妇任氏？”
涵儿媳妇……任素衣抽了抽嘴角，低低应道：“是。”
“快起来，到朕面前来。朕还从来没见过你呐！”天子笑得特别平和，颇像一个寻凡人家的老者的样子。
任素衣很识时务地乖乖上前，作温婉可人状任他审察个够。
“任相的女儿，果真不错，咳咳……”天子艰难地笑了两声，似是十分满意，“你刚刚说，什么人该诛其九族？”
任素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顾不上疼得钻心的膝盖，慌忙剖白：“臣媳一时糊涂，胡言乱语，并无妄议朝政之心，请父皇恕罪！”
虽然心里已经隐隐知道天子心情不错的原因，这颗脑袋今日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但是戏总要演一会儿的不是？人的智慧，展现一半已经太多了！
“呵呵呵……令仪快扶她起来，”天子笑得特别开怀，“你不用动不动就跪，朕又没说怪你！你的见识很不错，是涵儿教你的？”
果真来了。
任素衣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面不改色地扯起了谎：“是。王爷时常教导府中，‘为人臣者，无论何时何地定是忠心为主，一身一命俱属君上所有，敢不尽心？太子监国代行君权，便与君上无异，为人臣子自是一腔赤诚为之奔走，鞠躬尽瘁死尔后已！’臣媳听得多了，自然也便记着了些，适才听得皇妹言道有人胡言乱语离间皇上君臣父子，一时气愤故而胡言乱语一番，请父皇莫要将妇人家小见识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