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教会说的纷歧样啊！
教会主导编写的历史教材上也说，玛雅帝国的衰落是由于惹恼神明。但他们说的是窥破天机，而不是妄图造神。
安雅看得满腹好奇，心急火燎地想知道贝尔托这无赖还能编出什么屁话来，结果后面却再也没了相关的文字，只余一些潦草的炭笔涂鸦。
法师们通常喜好艺术，他们对戏剧、诗歌和绘画的造诣可谓代代相传；这位贝尔托虽然手上沾满鲜血，画的画却不赖。
这些涂鸦大巨细小，画的都是一座座高塔形的修建，它们既有方形也有圆形，有些画得细致一点，有些则更为潦草，另有些像是画了一半不满意，另一半就没继续画下去了。
安雅有些困了，她往后再翻，就是一些关于玛雅习俗的纪录，有许多奇怪的玛雅名词，很是乏味。
由于知道后半部门都是血腥的行刑纪录，她不敢在半夜的被窝里看，索性翻到最后一页，想看看污名昭著的贝尔托最终得出了什么结论。
在最后的纸张上，一整页都是一幅画。
这幅画也是用炭笔画出来的，画上画着一个大坑，里面歪七扭八地躺着许多人，另有许多人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跪在他们的身体上。
大坑边上还站着一些人，有的被绳子绑着，衣衫褴褛；另有的穿着样式统一的制服，身上带着武器。
这些士兵一样的人，正在把那些穿着寒酸的人或是推或是踹地赶进坑里。
安雅看了看图中像是受害者的人们，虽然在脸的部位没有多着笔墨，但身体特征照旧画得很明显。
这些受害者中有身材伛偻的老人，另有个头不高的孩子。大坑边上放着几个巨细纷歧的筐子，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此时，安雅真正开始感应不适了。有些工具用画体现出来，比文字的力量更大。
她现在才开始赞同埃莉诺的说教，如果睡前看了这种书，那做噩梦完全不是怪事。
安雅把书合起来，抚摸着皮质的书封。
这本书带着纸张和墨水古老的香气，封皮和反面上印着一整张连贯的图腾，美轮美奂。
怪不得狄更斯说，有些书的封面和反面是其最好的部门。大作家就是大作家，讲话就是有水平。
安雅轻轻掀开被子，走到自己的行李箱前，将厚重的书锁了进去。
其实锁在箱子里她也不怎么放心，可现今也没此外地方可以放了，总不能塞在褥子下面吧？那样一定会被扫除卫生的侍女发现，然后上报给管事的。
安雅回到床上，疲惫地睡去。
所幸，这次一夜无梦。
***
这一天的天气很好。
阳灼烁媚，万里无云，以往总是被尘雾遮盖的天空，难得地为地上的生物们展现出了容颜。
大灾变后，气候变得昏噩，这样的晴天气实属少见。紫罗兰修道院的学生暂时忘记了繁重课业带来的紧迫，他们纷纷走到室外或打开窗户，迎接阳光的洗礼。
阳光确实像圣典中纪录的那样，是女神赏给大地的圣物。
修道院内压抑的气氛暂时被带走了，不外，在魔法塔修建群中，有一座塔里的人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甚至，在这片区域内见不到一点光线，高耸入云的魔法塔像一根巨大的玄色棒棒糖，尖端笼罩在一团黑黑暗。
纯净的黑暗吸收了接触到的杂质，将它们融化在这片玄色里。
安雅在塔顶的练习室里努力集中精神，她左手中捧着的术数书上刻下了黑暗术的回路，在施放术数时只要激活这个回路，就可以成倍地增强术数的力量、规模和连续时间。
这种施法方式相对普通要领存在缺陷，就是既要花费比平常多的魔力，又要需要精神高度集中。
在这样的状态下，施法者很是脆弱，容易受到伤害。所以书的辅助更适合团体战，在有队友掩护的前提下发挥更大的术数威力。
但安雅目前不需要考虑这些，她的任务是完全掌握黑暗术的施法形态，并适应术数书必须的精神集中。
这样的术数显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在用学院里，于是尤利塞斯用结界笼罩了整座塔楼。从外面看，这座塔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从中也感受不到丝毫魔法颠簸。
安雅原来以为尤利塞斯会把她带到郊外，或山上的哪个偏僻场所，没想到他直接让她在修道院里练习，还独自做出了这么大的结界。
经过一天一夜，结界的质量也没有下降的趋势。
除却在魔法修行上不允许懈怠，尤利塞斯险些是一位有求必应的师长。但安雅慢慢发现，这小我私家骨子里很是狂妄。狂妄而且自信。
黑暗术是黑暗魔法中的低级术数，没有杀伤作用，只能依照施法者的愿望，在指定区域制造出大片可以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使处在这片区域内的敌人失去视野。
除了施法者以外的任何生物，包罗自己具有夜视能力的种族，都无法在区域内看到任何工具，所以黑暗术一般被用作谋害、偷袭的开场。
安雅集中精神，将自己的魔力徐徐压缩，控制着术数边缘魔力的流动。
笼罩在塔顶的球形黑暗改变了形态，上下伸展，像一把玄色的剑，填满了塔楼内部。
黑暗术的默认形态是球形，球体笼罩的规模依使用者品级而定，但也可以打破固有形态，使术数轮廓依照施法者的意愿变化。
“形态变化”属于较高品级的应用技巧，也是安雅正在努力修习的。
像安雅这样资质上乘的学徒，也花了一个多月才到达今天这样，可以使术数完全凭据意愿笼罩整座塔。
而且在远离她本人的塔底，术数效力也没有变得单薄。
检查过术数造成的效果后，安雅在心里悄悄自得。努力得来的结果激励了安雅，她似乎看到了成为强者的美景，正在彩虹色的泡泡中心向她招手。
一道玄色的箭状光线划破了泡泡。
这条光箭四周带着闪电状不规则的震动，在黑黑暗如同一条全速前进的鲨鱼，射向安雅后心。
它漆黑的外观与四周融为一体，无法用肉眼分辨。
但是，魔法的颠簸是掩盖不了的。
“锵——！”
安雅身后泛起了一块漂浮在空中的巨大黑镜。陪同着难听逆耳的声响，由魔法组成的暗之箭撞在镜面上，顺滑地消失在了中心。
镜子中心浮现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球，瞳孔不停收缩，当它缩成一个细点时，玄色光箭重新泛起，射向黑黑暗的某处。
黑箭在即将碰到柱子时拐了个弯，停在左起第五根立柱前炸开，酿成了一群玄色的蝴蝶，盘旋着消失在了空气里。
爆炸发生的气浪使整个房间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塌了。但房间里的人都没有在意。
安雅知道，尤利塞斯做的结界会将外界的魔力压缩吸收，酿成用于消耗的能量。否则，这座塔早被炸成筛子了。
但是，适才她全神贯注地维持黑暗术的锥形形态，突然袭击到来时，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口中一阵腥甜，现在还不是很疼。
但等激动平复后，疼痛一定会找上门来，这是亘古稳定的真理。
安雅开始想象起了祭司院里的克丽丝汀。
到时一定会再听她说一堆关于她的冒失造成的惨剧，不知道“不小心把自己舌头咬出血了”这件事和她比起来，哪个会比力糗。
某处传来一阵掌声。
“有进步，反映也快了不少，但是……”
尤利塞斯看了看四周，适才因为要应付他的攻击，安雅没有多余的精力维持，笼罩着整座塔的黑暗术已经自动解开了。
火一般的夕阳把光线射入，令窗框的轮廓些许变形，略显阴森的塔似乎沾上了温暖。
安雅在幻觉中闻到了棉被的味道，她心想这不公正。
明明今天才做到完全操控黑暗术的形态，这就要求她在应对袭击时仍然保持集中，还要维持术数，不是很严苛吗？
“怎么，你不兴奋吗？”
尤利塞斯似乎没察觉是自己使安雅在激动与失落间彷徨，他带着一贯温柔的笑容说：“一个月掌握这些，已经超乎常理了。不外，你应该对自己要求更高。”
“因为，你是特此外。”
这是有些肉麻的恭维，说出来令人脸红。但尤利塞斯的心情既温柔又真诚。
他经常绝不惜啬地夸奖安雅，纵然她对自己孱弱的身体有明确的认识，也难免被他捧得飘飘然了。
安雅在面对尤利塞斯时总会不自在。
但差异于对迪特里希的恐惧，她是以一种越发正面的心情看待尤利塞斯的。
所以才会不自在，因为怕做得欠好，怕在他面前出糗。怕做出愚钝的举动，看到他失望的神色。
“为设么大师一直这么说？我也觉得自己魔法天赋不恰，但也没有特别出设……”
安雅大着舌头艰难地问，她照旧觉得应该主动出击。
尤利塞斯笑了笑，险些倾倒众生，那份美丽清新脱俗又带点魔性，让安雅移不开双眼。
“‘这是你的歌，它像星空一样循环，开端和结尾皆是光华璀璨。’”
太过文艺了，安雅险些没听懂。
但她知道，这是歌德的《无限》，应该又是赞美，她在心里又飘了起来。
在对上尤利塞斯温柔的黑瞳时，她看着自己喜形于色的倒影，脸终于红了。
尤利塞斯神色稳定，对安雅的失态视而不见。
他打了个响指，安雅背后依然耸立着的，因为主人变得痴呆而忘记解除的【黑沼之镜】顷刻破坏，像被镜子反射回去的“暗之箭”一样，酿成了一群翩翩飞翔的玄色凤蝶。
它们就像倒在大海里的墨水，起初聚集成浓郁的一团，然后四处疏散，变得透明，在射入的阳光中酿成无色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