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滞,窒息的缄默沉静,如泰山压顶,让人几欲瓦解。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棺中女子的尸体上,那曾经倾国倾城美丽无比的容颜,因为死前的虐待而变形,似乎娇艳的花朵尚未来得及绽放便已惨遭蹂躏而枯萎凋残。
东方泽皱了皱眉,想不到这黎小姐,生前芳名远播,死后竟是这番光景!仔细检察她的五官容貌,为何感受有几分熟悉?他心中隐隐生疑,不自觉地转头,朝一旁的黎苏看去。
黎苏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日清晰彻骨的痛苦,就象尖刀一般,刺中了她的心脏,令她险些站立不稳。周围的人,是什么反映,她早已经无睱顾及。
静婉轻轻掀开女子寿衣的一角,发现她明显有被侵犯过的痕迹,不由悲恨交加。这不贞之罪,到底是从何而来?如今只看这尸体,怕是永远也查不清了。
容惜今看到此处,身躯剧烈一震,瞳孔蓦然大张,心痛得再也无法站稳,踉跄着直往退却去。
眼看就要跌倒,黎苏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死死地将她抱住。急声唤道:“王妃小心!”
容惜今用力地闭上眼,汹涌而来的恼怒和痛苦,令她满身直颤,急怒攻心,一口血控制不住,疾冲而上,脱口喷在了灵前的白幡上。
苍白的灵幡,映着点点的血色猩红,人生最绝望的书写,莫过于此。
“啊——!”
无法停止的凄厉惨叫,蓦地刺破长空的宁静。容惜今十指紧抠住坚硬的棺木,仰头怒叫。那叫声险些震颤了整座摄政王府。从小到多数被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女儿……竟然死得如此悲凉!这让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沉痛的攻击,令本就油尽灯枯的妇人猝然倒下,黎苏心头大骇,却只能惊惶无措地抱紧她,但仍然止不住她身子的下滑。
两小我私家一起跌坐在地上。
“母妃!”黎苏哽咽着叫了一声,却被淹没在莲儿和静婉的高声惊呼之中。
“王妃!”
“主子!”
静婉惊骇地掠过来,想抱过容惜今的身子,却被容惜今一把攒住了手。
“静婉!”容惜今艰难地叫了一声,大口大口地喘息,黎苏慌忙将她扶起来一些,用手在她背后顺气。可岂论她怎么顺,容惜今照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黎苏拼命地咬紧唇,极端悲痛而又恐惧的情绪,将她的心牢牢攒紧,令她呼吸凝滞,惊惶不安。即即是死,她也没有过这样的畏惧!
静婉连忙用双手握住容惜今的手,不住地哽咽道:“主子,您有什么话就说吧,只要是您的付托,静婉……誓死也会为您办到!”
极重的伤心,瞬间充斥着这间小小的灵堂,只听见急促的喘息。不甘的恼怒,死亡的气息,将人们的心头紧紧笼罩。
窒息欲死。
“查……”容惜今频频张口,却只艰难地吐出这一个字,悲痛恼恨,充斥在她的心情和声音里,使得她拼命地张着唇,一口气似要接不上来,半晌方虚弱无力道:“还……还她……清……”
清白二字,始终未能吐出,手已无力滑下。这位风华绝代、多年来得摄政王深情不移的摄政王妃,最后竟然是在自己女儿的棺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然而,气虽是咽下了,她的眼睛却在最后一刻遽然瞪大,定定地望向女儿的偏向,死不瞑目!
“主子!”静婉伤心大叫,莲儿失声大哭。黎苏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响,眼前蓦地一片空白,全身血液似乎已经凝固,身躯坚硬似铁,酷寒僵硬。
她瞪大了眼睛,目无焦距地盯着容惜今无力垂落的手,没有了反映。
如冰雕一般。
东方泽眉头徐徐皱起来,两名侍女的哭声无比悲戚伤痛,让人闻之心酸,但这种伤心,与那跪坐在地上,不哭不叫、心情呆滞的女子相比,竟还不及其万分之一。能哭出来的痛,都不是最深切的痛!东方泽的心,蓦地一动。
半年前梁贵妃薨逝时,他也曾这样,悲不能言,痛不能哭。看着眼前的女子,内心深处生出一丝细微的疼痛,他情不自禁地走已往,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木然地转头朝他看过来,那原本亮如星子的漆黑眼瞳,在一片素白映照的阳光中,竟然看不到半点灼烁。
这一刻的黎苏,眼前一片昏暗,她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似乎不愿让那仅有的一点余温散去。灭顶的绝望,扑天盖地,将她彻底淹没。她呼吸不外来,下意识地仰起头,想高声喊叫,但用尽了力气,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时间,似乎被定格在这一刹那。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人离开。直到外头传来慌忙而急乱的脚步声,有人惊痛大叫:“惜今!”她被人扯离了母妃的身边,只觉得眼前一昏,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在闭上眼的那一刹那,黎苏看见了窗外苍白的阳光,她已经分辨不出,哪是阴,哪是阳。只清楚地记得,这个世上唯一真心爱她的人,就那样死在了她的怀里!
整个世界,一下子陷入了深不见底的绝望……
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暮色四合。所处房间,窗明几净,部署清雅,却极为陌生。
“我这是在哪里?”头脑尚是一片混沌,黎苏哑声开口,竟有些不识自己的声音。
“你醒了?”高峻的身影移到床前,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脸,黎苏莫名一惊,越来越重的预防心,让她立刻坐了起来,沉声问道:“谁?”
“想不到二小姐这么快就忘了我了。”男子笑着答话,戏谑中带有一丝冷意。
镇宁王东方泽?黎苏心头一惊,先前撕心裂肺的一幕,遽然间涌入脑海,令她身躯蓦地一震,瞬间面白如纸。她立刻抬手掩住了脸,以扼止自己悲痛汹涌的情绪。
他叹了一口气,徐徐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地看她。这个男子高峻俊朗,优雅尊贵,一双漆黑如墨的深邃眼眸,光华内敛,似乎最幽暗的世界里不息的灼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