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她已经无心细听。耳边只有父亲的那几句话,眼前全是父亲冷漠的眼光,从来不知,在父亲的心目中,她竟如此不堪,这般可有可无!
往日的千般溺爱,险些成了笑话!
神思模糊中,只听东方泽说道:“岂论如何,明玉郡主曾是本王的二皇嫂,本王想前往灵堂祭拜,摄政王应该不会阻挡吧?”
“镇宁王请便。灵堂就设在后院。”黎奉先面无心情,甚至没叫个下人领他们已往。
东方泽笑着转身,却见黎苏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木雕。他眉头一皱,黑暗拉她一把,黎苏回神,深吸一口气,木然地随着他往外走。
香花繁草铺就的路径,现在竟熟悉得让人想哭。
狭小的灵堂,在后院最偏僻的一角。没有震天的哭泣,亦无许多人为她守灵,与她从前在世时候集万千痛爱于一身的风物相比,此时的宁静冷清,显得尤为凄凉。
一具棺木,满堂白幡,她的丫鬟莲儿一小我私家跪在那里,一边烧纸,一边无声哭泣。黎苏站在门口,竟没有勇气走进去。
那棺木里躺着的,是她的尸体,尽管已经没有知觉,但那么多的羞耻,照旧被世人用各色言论深深刻进了她的骨髓。如果让她查到是谁在害她,就算拼了性命,她也一定要那人加倍送还!
捏紧手心,黎苏徐徐走进灵堂,跪在地上的莲儿听到脚步声,连忙起身低头行礼。
东方泽摆手道:“不必多礼。本王的这位朋友是你们郡主的生前挚友,特地来祭拜郡主。”
莲儿一听这句话,立时红了眼圈,扑通一声朝黎苏跪下,额头磕地,砰的一声响。
黎苏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莲儿抬起头,竟然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谢谢您,肯来祭拜我家小姐!”
“你不必这样……快起来!”黎苏想扶她起身,莲儿却不愿,泪如泉涌,似乎有无数的委屈无处倾诉,只能借助眼泪来宣泄。黎苏心中揪成一团,酸涩的泪意止不住地浮上眼眶,她拼命地忍住,拉着莲儿站起来。
抬头四望,这里以前应该是间柴房,简陋又冷清,哪里像是一个郡主的灵堂?!
“为什么灵堂会设在这里?就只有你一小我私家守着吗?”她悲凉地问。以前这王府里上上下下,无不是天天围在她身边,随处讨好,事事以她为先,把她捧得像个公主。她以为,她的死,虽不至惊天动地,但至少,不应是这样凄凉的光景。
莲儿抹了一把泪,“玉侧妃说,小姐未婚先孕,松弛门风,不让请人来做法事,府里的下人们识趣行事,听说王爷有意要把二小姐许配给静安王,就全都去了二小姐那里……”
“黎瑶她……来过吗?”黎苏面无心情地问,感受自己的心,一寸一寸,变得冰凉。
莲儿泣道:“小姐刚被送回王府的时候,二小姐来看过一眼,其时就晕了。厥后玉侧妃就再不许二小姐过来了。”
黎苏眼眶一热,好瑶儿!不枉她从前有什么好工具,总是第一个想到那个庶出的妹妹。生怕别人因为她庶出的身份,而轻看她。
“那这几日,都有谁来拜祭过郡主?”她强忍着伤心,哽声又问。
“没有!没有了……您是第一个来祭拜我家小姐的人,我替我家小姐……谢谢您!”
莲儿又朝她磕了一个头,黎苏怔怔地站在那里,无声地悲笑。
站在门口的东方泽定定地望着她,不知为何,那样凄凉的悲笑,突然之间击中了他。这突然而来的软弱动摇令他皱眉,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冷漠的心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有片刻的寂静,谁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黎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们王妃,也没来过吗?”她不相信,连母妃也会对她那样狠心!母妃一定来过的!
莲儿一听她问到王妃,顿了一下,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黎苏心头猛地一跳,生出一种不祥的预兆,慌忙抓住莲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王妃出什么事了?”
莲儿哭得止也止不住,哭泣着,说不出一个字,急得黎苏险些跳起来,“你快说啊!王妃到底怎么了?”
莲儿好不容易稳住情绪,才断断续续道:“小姐失事那天……王妃获得消息,伤心太过,就地吐血昏厥……王爷请了全城最好的医生来救治,直到昨天早晨,王妃才终于清醒过来。但是醒来之后,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是不停地咳血,医生说……”
“说什么?”黎苏的声音,抑制不住的哆嗦。乍然听闻母妃重病,她已经没有心思去忌惮身后另有谁,只是心急如焚地期待着莲儿下面的话,但莲儿只顾着哭,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你快放手,她都快被你掐死了!”东方泽上前来一把拉开几近瓦解的黎苏。黎苏失力,跌坐在地上。
东方泽微微皱眉,疑惑顿生。先前见她,一直都是冷静镇定,波涛不惊,怎么一到了摄政王府,就变得奇怪起来?先是怕人认出来,继而想事情想得走神,之后在正厅里发愣,现在又情绪激动至此。
“你究竟发了什么疯……”东方泽话说到一半打住,看到黎苏望过来的目光竟然是惶然无措,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受。模糊间,竟然想起半年前,母妃离世时他的心情。也是这样惶然,这样恼怒,这样充满了强烈的伤心。
他莫名的心疼,蹲下身去,想扶她起来,但黎苏却突然推开了他,坚定地自己站了起来。
她要去看母妃,不管别人信不信,她都要告诉母妃,她还在世。她没有死!
黎苏转身便走,大步奔向摄政王妃的居所,这时,荒芜的院落外,远远地走来一个妇人。不到四十的年纪,五官极美,病容苍白,被一个青衣侍女小心地扶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脚步急乱而虚浮。一不小心,就要摔倒,侍女慌忙揽住她的腰,将她扶得更紧,口中劝道:“王妃,您慢点!”